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很难听，也很残忍。
但这就是书里，血淋淋的结局。
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得轻飘飘的，但听在冯玉兰和妹妹们的心上，却像是大夏天里，突然下了一场冰冷的，带着棱角的冰雹。
砸得她们浑身发抖，从头顶，一直凉到了脚后跟。
小小的屋子里，刚刚那点喜悦和兴奋，荡然无存。
桑夏脸上的兴奋，彻底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后怕和滔天的愤怒。
桑露和小满，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地，往母亲和姐姐的怀里挤，像是两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桑晚看着她们，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她弯下腰，看着她的妹妹们，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都别哭了！”
“哭有用吗？哭能让那群畜生发善心吗？”
“不能！”桑夏咬着牙，第一个回答。
“对，不能！”桑晚看着她，点了点头，“所以，都给我记住了！”
“今天晚上，我们能赢，不是因为我们运气好，更不是因为老天爷开眼。”
“是因为，我提前知道了他们的坏心思，提前挖好了坑，等着他们跳！”
“但以后呢，咱们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吧？”
“更不可能每次都能提前知道，他们又要耍什么坏心眼吧？！”
“所以，往后，不管啥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根本就不存在的良心上。”
她看着她们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把最重要的话，刻进她们的心里。
“记住！人心，比后山上那些吃人的野狼，还要毒！还要狠！”
“狼饿了，它吃你，是为了填饱肚子。”
“可他们呢？他们害我们，就是单纯地，他们心坏。”
她伸出手，将三个妹妹和母亲，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能保护咱们的，只有咱们自己，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姐。”
冯玉兰连带三个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看着黑夜里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沉重的话题结束后，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有点闷。
几个小丫头片子，都被桑家老宅不要脸的手段给气着了，心里又后怕不已，一个个蔫头耷脑的。
桑晚知道，光让她们警惕还不够，还得给她们点甜头，让她们看看希望。
她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钞票。
有大团结，有炼钢工人，还有一堆零零散散的毛票。
将钱全放到桌上，开口道：“这些是今天我去镇上卖山货，买完东西后，剩下的二十七块钱，加上何翠花赔给咱的二十块，咱们现在有四十七块，”
“小夏！”
“啊？大姐？”还沉浸在后怕中的桑夏，被她这一声喊，喊回了神。
桑晚指着桌上那堆钱，冲她扬了扬下巴，“你不是咱家的小管家吗？”
“来，重新记账！”
“把咱们家现在所有的家当，都一笔一笔记清楚了。”
“哦，好的，大姐。”
桑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刚才那点后怕和憋屈，立马就被桑晚给她安排任务的兴奋和责任感给冲散了。
她蹬蹬蹬地跑到自己的小角落，从一个破布包里，珍而重之地，拿出了一个用剩的作业本和一小截铅笔头。
然后，像模像样地，趴在桌子上，一笔一画地，开始记账。
桑晚看她一副认真的小模样，然后，清了清嗓子，对所有人，说了说这钱的规划。
“都听好了啊。”
“这笔钱，看着多，但实际上根本不够咱们生活所需的。”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咱们必须留足妈吃药的钱，她的身体，现在就是咱们家最大的本钱，必须养好。”
冯玉兰听了，眼圈一红，想说点什么，却被桑晚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桑晚接着又说，“然后，咱们还要从这里面，拿出一部分钱，当本钱，为咱们下一步的生意，做准备。”
“生意？”桑露和桑夏都好奇地抬起了头。
“对，生意。”
桑晚的眼睛里，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总不能天天指望后山赏饭吃吧？山货再多，也是有限的。”
“现在正好是山货猛长的季节，要是冬季来了，白雪覆盖，没了来源，咱们就会挨饿。”
“所以咱们得有自己稳定的，还能赚钱的门路。”
“最后剩下的钱，才能用来，改善咱们现在的生活。去扯几尺布，买点油，买点盐，偶尔嘛……”
她看着几双亮晶晶的眼睛，故意拖长了语调，“……给你们几个小馋猫，打打牙祭。”
母女几个听着桑晚的安排，不安的心，渐渐定了下来。
也因为她最后调皮似的言语，互相会心一笑。
“最后，你们一定要记住，千万别再指望老宅那边会对我们发善心。他们所有的出发点，都会是因为，我们身上有利可图。”
“可不能被对方，再哄骗了去。”
“村长只给咱们争取了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又过去了两天。”
“在剩下的时间里，我们必须靠我们自己的手，找到能稳定赚钱的门路，实现……”
她想了想，找了个她们能听懂的词儿。
“想买啥就买啥，想吃啥就吃啥，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去过活的那种舒心日子。”
这话，冯玉兰和妹妹们听懂了。
靠自己的手，给自己赚钱。
然后，过她们自己的日子。
不管是冯玉兰，还是三个妹妹，都在心底隐隐期待。
“好啦，都睡觉去吧。”
还剩下好几个小时可以睡呢。
后半夜再无事发生。
也或许是有军师在。
这算是桑晚穿书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东方才泛起一抹鱼肚白，桑晚家这间破旧的小屋，就悄悄地，有了动静。
桑晚第一个醒来。
她没有惊动还在熟睡的母亲和妹妹，轻手轻脚地下了炕。
她先是走到院子里。
军师正趴在门口，尽职尽责地守着，听到动静，它警惕地抬起头，看到是桑晚，才放松下来，摇了摇尾巴。
【哼，土妞，起这么早，干坏事去吗？】
桑晚没理会听到的吐槽声，只是从厨房里，拿出了昨晚特地给它留的一根还带着不少肉丝的肉骨头，啪嗒一声，扔到它面前。
“奖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