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承载着两人体温的外套终究无法长久抵御雪原的酷寒。几人在及膝的深雪中艰难跋涉了不到一个小时,彻骨的寒意便再次如同无孔不入的毒针,穿透层层衣物,刺入骨髓。狂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带来一片麻木的刺痛。
黑瞎子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解雨臣身上,每一步都陷得很深,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来。他的呼吸越发沉重急促,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团团白雾,脸色比这雪地好不了多少。解雨臣半扶半抱着他,自己的体力也消耗巨大,却始终稳稳地支撑着,成为黑瞎子在雪海中唯一可以依靠的浮木。
张起灵走在最前,如同无声的破冰船,在雪地上开辟出道路。吴邪和王胖子跟在两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片雪白的世界看似纯净死寂,却总给人一种被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的毛骨悚然之感。
“他娘的……这鬼地方,连个兔子影都看不到……”王胖子搓着冻僵的手,话还没说完,走在前方的张起灵猛地抬手,做出了一个极其凌厉的“有东西”手势!
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下意识地伏低身体,借助一处被风雪堆积出的雪坡隐藏身形。
几乎在他们藏好的下一秒,前方不远处的几块覆雪巨石后,猛地窜出了四道灰白色的影子!它们体型如豹,动作却更加轻盈诡秘,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只有那双泛着幽绿凶光的眼睛,在灰蒙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瘆人。
“是雪魈!”吴邪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惊惧。这是一种只存在于极端雪山环境中的掠食者,狡猾而残忍。
那几只雪魈显然早已发现了他们,此刻呈扇形散开,低伏着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如同冰层摩擦般的低吼,缓缓逼近。它们的目光,主要锁定在队伍中看起来最虚弱、散发着血腥气的黑瞎子身上。
张起灵眼神一寒,黑金古刀无声出鞘半寸,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吴邪和王胖子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紧张地盯着逐渐缩小包围圈的野兽。
被雪魈重点“关照”的黑瞎子,墨镜后的眉头死死拧紧。他尝试着直起身体,想将解雨臣挡在身后,至少分担一些压力,但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剧痛让他身体一颤,闷哼出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就在他身体微晃的刹那,为首那只体型最大的雪魈,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破绽,后腿猛蹬雪地,如同一道离弦的白色利箭,带着腥风,直扑黑瞎子面门!
速度快得惊人!
“瞎子!”
解雨臣的惊呼脱口而出!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于大脑的指令——他猛地将黑瞎子向自己身后狠狠一拽,同时另一只手臂格挡而出,手中握着的、用来探路的尖锐冰镐,迎着雪魈张开的、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狠狠刺去!
“噗嗤!”
冰镐精准地刺入了雪魈的口腔,深入脑髓!温热的兽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解雨臣苍白的脸颊和冰冷的雪地。那雪魈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重重摔落在雪地里,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解雨臣保持着那个将黑瞎子护在身后的姿势,剧烈地喘息着,握着冰镐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在微微颤抖。他看着地上雪魈的尸体,又猛地回头看向被自己拽得踉跄、靠在自己后背上的黑瞎子,眼中是尚未褪去的惊怒与后怕。
“你……”黑瞎子靠着他的背,能清晰地感受到解雨臣身体那不同寻常的紧绷和颤抖。他看着解雨臣脸上那抹刺目的兽血,看着他眼中那份几乎失控的惊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想说“谁让你挡前面的”,想说“你不要命了”,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嘶哑的、带着难以置信和复杂情绪的呼唤:“……花儿?”
与此同时,张起灵和吴邪、王胖子也迅速解决了另外三只雪魈。战斗短暂而激烈,雪地上留下了几具兽尸和凌乱的血迹。
“没事吧?”吴邪急忙过来询问。
解雨臣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过身,面对黑瞎子。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扫描仪,飞快地扫过黑瞎子全身,确认他没有因为刚才的拉扯和惊吓而加重伤势。当看到他除了因疼痛而脸色更白之外并无大碍时,紧绷的肩线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他伸出手,用还算干净的衣袖内侧,极其自然地、小心翼翼地擦去溅在黑瞎子下颌处的一滴血点。动作轻柔,与刚才击杀雪魈时的狠厉判若两人。
“我没事。”解雨臣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仔细听,尾音还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意,“你怎么样?”
黑瞎子看着他,看着他为自己擦去血迹的手指,看着他眼中残留的余悸,只觉得胸口那股闷痛奇异地被一股暖流所取代。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惯有的、安抚性的笑容,却因为牵动伤口而显得有些扭曲。“死不了……就是……花儿爷你刚才……挺凶。”
解雨臣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沉默地再次扶住他,目光却转向张起灵。张起灵正蹲在一具雪魈尸体旁,用刀尖拨弄着雪魈颈部的皮毛,那里,赫然系着一根细小的、编织着特殊暗红色纹路的皮绳!
“是‘影门’驯养的。”张起灵站起身,声音冰冷,“他们在用这些东西清扫路径,或者……狩猎。”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雪魈的袭击并非偶然,而是“影门”已经先一步在此布局的铁证!
危机并未解除,反而以更清晰、更咄咄逼人的方式,迫近了。
解雨臣握紧了手中的冰镐,感受着身后黑瞎子依靠过来的重量,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走。”他只有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