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干船坞里炸开。
不计代价。
宋总工愣在原地。
他看着林涛，又转头看向那艘静静停泊在船坞中的庞然大物。
“疯了……都疯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喃喃自语。
“五百米长，一百五十米宽……那是什么怪物？海上移动陆地吗？”
“重心怎么算？结构强度怎么保证？这根本不是造船，这是在瞎搞！”
质疑声、议论声，像是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但这一次，没有人敢大声咆哮，也没有人敢冲上去指着林涛的鼻子骂。
因为那四个字。
不计代价。
林涛深吸一口气，脸上那混杂着疯狂与绝望的表情慢慢收敛，化为一片铁青。
走到宋总工面前，声音压得很低。
“宋总工，我知道这很难接受。”
“但命令就是命令。”
“我们需要你的团队，需要你的经验，来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宋总工缓缓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死死地盯着林涛。
“他……陈海，他人在哪里？”
“我需要见他！”
“我要当面问问他，他到底想把辽宁号，把我们所有人的心血，变成一个什么东西！”
林涛摇了摇头。
“他回宿舍睡觉了。”
“睡觉了？”宋总工的气息猛地一滞，差点又背过气去。
扔下这么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造船业的疯狂计划，然后自己跑去睡觉了？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情吗？
“他说他下午还有的忙。”林涛补充了一句。
宋总工胸口剧烈起伏，他感觉自己的血压计又要爆表了。
他指着船坞，指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工程师们，声音都在颤抖。
“你让我怎么跟他们说？说我们接下来要把这艘航母的甲板全掀了，舰岛也拆了。
然后把它加长加宽到不成比例，就因为一个年轻人在饭桌上随口一说？”
“这不叫执行命令，这叫集体发疯！”
“宋总工！”林涛的音量也提了起来，“这不是随口一说！”
“那个冷核聚变反应堆，在你看来是不是也像随口一说？”
一句话，噎住了宋总工所有的咆哮。
是啊。
那个悬浮的银白色球体，那个只需要一个遥控器就能启动的“太阳之心”。
不也正是出自那个年轻人的手笔吗？
在见识到那种神迹之后，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
干船坞内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最终，宋总工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挥了挥手。
“给我……给我一根烟。”
他身边的学生连忙掏出烟递上，颤抖着手帮他点燃。
宋总工猛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苍老的脸上，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茫然。
“通知下去……”
“所有小组，召开紧急会议。”
“研究……研究拆除飞行甲板和舰岛的可行性方案……”
当“可行性”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他自己都觉得荒谬无比。
这还用研究吗？
根本不可行！
但命令，必须执行。
看着宋总工带着一群失魂落魄的专家学者们离开，林涛也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
只要宋总工肯配合，剩下的事情，无非就是砸钱、砸人、砸时间。
而最高层给的指令，恰恰就是……不计代价。
“上校！”一个作战参谋快步跑到林涛身边，压低声音报告。
“陈海同志宿舍那边，警卫等级已经提到最高了。”
“另外，他要的原料，第一批三十吨原料已经从全国各地紧急调运，预计今晚就能全部运抵。”
“还有他要的焊工，全舰队、各大船厂最顶尖的老师傅，大概三百人，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林涛点点头，效率很高。
“让他好好休息，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
“是！”
林涛抬头，再次看了一眼那艘静默的航母。
他仿佛已经能预见到，一场堪称疯狂的工业革命，即将在这座干船坞里上演。
而掀起这场风暴的中心，此刻却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呼呼大睡。
……
下午三点。
陈海打着哈欠，从宿舍里走了出来。
飘飘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捧着一个苹果，小口小口地啃着。
宿舍门口，林涛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陈海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立正敬礼。
“陈海同志，你需要的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就绪。”
“哦？这么快？”陈海挑了挑眉。
“宋总工他们呢？”
林涛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们……正在开会，研究拆除方案。”
“研究个屁。”陈海毫不客气地撇撇嘴，“直接炸了不就完了，有什么好研究的。”
“炸……炸了？”林涛的眼珠子又瞪圆了。
“对啊。”陈海理所当然地说道，“用切割机一点点拆，那得拆到猴年马月去？多浪费时间。”
“在关键结构节点上安装定向爆破装置，‘轰’的一声，整个甲板不就下来了？省时省力。”
林涛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
用炸药炸航母甲板？
他甚至能想象到宋总工听到这个提议后，当场心肌梗塞的模样。
“这个……是不是太……太粗暴了？”林涛艰难地措辞。
“粗暴？效率就是生命，懂不懂？”
陈海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亲自计算炸药当量和爆破点，保证只炸甲板，伤不到下面的船体结构。”
说完，他也不管林涛那副便秘一样的表情，径直朝着干船坞走去。
“带我去看看我那些宝贝焊工。”
当陈海走进为焊工们临时搭建的休息区时，里面正坐着三百多个汉子。
他们年纪大多在四十到六十岁之间。
一个个皮肤黝黑，满手老茧，却都很精神。
这些人，就是从全龙国各大军工厂。
造船厂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最顶尖的焊接大师。
随便拎一个出去，都是国宝级的技术大拿。
此刻，这些平日里在各自单位说一不二的老师傅们，正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要把辽宁号的甲板给拆了，还要加长加宽！”
“扯淡吧？哪个憨批想出来的主意？这船还能要了？”
“把我们这么多人从天南海北叫过来，就为了干这个？
我他妈还以为是要造新航母了！”
“嘘！小声点，听说是上面的死命令。”
看到林涛陪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喧闹的休息区顿时安静了不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海身上。
这小子谁啊？细皮嫩肉的，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陈海环视一圈，完全无视了那些审视和质疑的目光。
他径直走到一个角落，那里堆放着一堆废弃的钢材。
他随手拿起两块厚达五厘米的特种钢板。
“谁是这里的头儿？”陈海问。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老汉站了出来。
他叫王大力，是江南造船厂的总焊接师，技术在整个龙国都排得上号。
“我就是！”王大力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傲气。
“小同志，你有嘛事？”
陈海掂了掂手里的钢板，扔了一块到王大力面前的桌子上。
“给你十分钟，把这两块钢板焊在一起。”
“要求是，天衣无缝，用最高精度的探伤仪也检测不出任何焊缝。”
陈海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随后，便是一阵哄笑。
“哈哈哈，这小子说什么胡话呢？”
“天衣无缝？他以为这是捏橡皮泥呢？”
“小伙子，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钢？
这可是航母用的特种钢！能把它焊牢就不错了，还想没焊缝？”
王大力也气笑了。
他纵横焊场三十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离谱的要求。
这根本不是在考验技术，这是在侮辱他的专业！
“小同志，我劝你回家再读几年书。”王大力沉声说道。
“焊接，也是一门科学！”
陈海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做不到？”
“不是做不到，是全世界都没人能做到！”王大力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如果我做到了呢？”陈海嘴角微微上扬。
王大力一愣，看着陈海那张年轻却又充满自信的脸，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你要是能做到，我王大力，当着所有兄弟的面，给你磕一个！”
“从今往后，你说东，我们绝不往西！”
“好！”陈海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拿起另一块钢板和焊枪，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开口说道。
“看好了，我只教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