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行囊里的暖
马车轱辘碾过晨露未曦的石板路时,林悦正往行囊里塞最后一样东西——是片压平的紫苏叶,夹在沈青送的木牌背面。
“姐姐,这叶子都干了,还留着呀?”小萤扒着车窗往外看,鼻尖沾着点桂花糕的碎屑,那是今早苏瑶特意烤的,说“路上饿了能垫肚子”。
林悦把木牌塞进贴身的布兜里,指尖触到牌上凹凸的“施医局”三个字,笑了笑:“它记着院里的风呢。”
说话间,车外传来沈青的声音,带着点刻意压稳的沙哑:“药箱都检查过了?退烧药、止血粉、绷带……一样没落?”
“都齐了。”林悦掀开窗帘,见沈青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站在车下,包上还别着把小铜锁——是他昨晚连夜给药箱配的,说“防颠簸,也防丢”。
“还有这个。”沈青把布包递上来,里面哗啦啦响,倒出来一看,是堆用红绳串着的小玩意儿:桃木刻的平安符、晒干的艾草、甚至还有颗用丝线缠好的紫苏籽,“镇上老人们说,这些能辟邪。”
林悦接过布包时,指尖碰着他的,两人都愣了愣,又慌忙移开。沈青耳尖红得快滴血,转身往车后跑:“我再看看车轮,别半路掉了!”
苏瑶这时提着个竹篮过来,篮子里是罐刚熬好的姜枣茶,还冒着热气:“趁热喝,去去寒。京城的风硬,不比咱这儿的软。”她掀开罐盖,往里面撒了把晒干的紫苏花,“这是去年收的,泡在茶里香。”
林悦刚接过茶罐,王二又凑过来,手里举着个铁皮哨子:“这个你拿着!遇着急事就吹,声音大,能招来帮手!”哨子上拴着根红绳,绳尾还系着片小枫叶,是他今早特意去后山摘的。
陈大爷拄着拐杖,慢悠悠走到车边,往林悦手里塞了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这是京城的地图,我托人画的,哪条街有好药铺,哪处的客栈干净,都标着呢。”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连“转角那家胡辣汤最地道”都记着。
小萤忽然哇地哭了,扑进林悦怀里:“姐姐要早点回来,我还等着看京城的糖画呢!”她从兜里掏出颗用锡纸包着的糖,塞进林悦手心,“这个给你,想我的时候就吃一颗,甜的。”
林悦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她拍着小萤的背,忽然看见沈青蹲在车后,正用块碎布擦车轮,晨光落在他弯着的背上,把头发染成了金棕色,他手里的布,是昨晚小萤绣了紫苏叶的那块。
“好了,该走了。”林悦把糖纸叠成小方块,夹进陈大爷给的地图里,“都回去吧,天冷,别站着了。”
沈青直起身,手在衣角上蹭了蹭,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憋出句:“到了就捎信,别让人等急。”
苏瑶挥挥手:“茶喝完了,罐子留着,回来给我带京城的新茶叶!”
王二扯着嗓子喊:“遇着麻烦别硬扛,咱施医局的人,走到哪儿都有人帮!”
陈大爷眯着眼笑:“地图看不懂就问人,别不好意思。”
小萤哭得打嗝:“姐姐……姐姐要记着……记着紫苏田……”
林悦一一应着,眼眶热得发烫。马车启动时,她掀开窗帘回头望,见他们还站在原地,沈青手里的铁皮哨子被阳光照得发亮,苏瑶的竹篮空了,王二正给陈大爷拢了拢衣襟,小萤举着片紫苏叶,在风里挥得老高。
车越走越远,那些身影缩成了小小的黑点,林悦却觉得行囊里沉甸甸的,像是装了整个秋天的暖。她摸出沈青给的木牌,贴在脸颊上,凉丝丝的,却带着他手心的温度。
“姐姐,你看!”小萤指着窗外,“沈青大哥在吹哨子!”
林悦抬头,果然听见远处传来清脆的哨声,一声又一声,像在说“路上小心”,又像在说“我们等你”。她抓起王二给的哨子,探出车窗,用力吹了一声——哨音划破晨雾,远远传了回去。
风里,仿佛飘来沈青的笑声,混着紫苏的香,一路跟着马车,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马车行至镇口驿站时,林悦忽然听见一阵从未听过的轰鸣声,震得地面都在微微发颤。她掀帘一看,只见铁轨延伸向远方,一列冒着白汽的钢铁巨兽正停在站台边,车窗里映着旅客的笑脸。)
“这是……”林悦愣住,陈大爷拄着拐杖凑过来说:“这是新通的火车,比马车快十倍,去京城三日就能到。我托人问过了,今日正好有趟车,票都给你备着呢。”
沈青拎着行囊快步走来,额角还带着薄汗:“我把马车存在驿站了,快上车吧,这铁家伙可不等人。”他把布包往林悦手里塞,“刚买的热包子,路上吃。”布包上还留着他擦车轮时沾的木屑,混着点紫苏叶的碎末。
小萤扒着火车车窗,眼睛瞪得溜圆:“姐姐,这比马跑得快吗?会不会颠呀?”苏瑶笑着把姜枣茶罐塞进林悦手里:“听说里头稳当着呢,比马车舒服。到了京城记得把罐子里的紫苏花泡了,驱寒。”
王二举着铁皮哨子跑过来,往林悦兜里塞了张纸条:“这是火车上的规矩,看不懂就问列车员,他们都懂。”纸条背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哨子别忘吹”。
火车鸣笛时,林悦看见沈青突然往车窗外扔了样东西——是片新鲜的紫苏叶,打着旋飘进车窗,落在她摊开的地图上。他嘴型动了动,林悦没听清,却看见他抓起王二给的哨子,对着火车的方向吹了三声,哨音混着火车的汽笛声,竟格外清亮。
(车轮转动起来,窗外的紫苏田渐渐后退,沈青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唯有那哨音像是被风牵着,追了好远好远。林悦摸出沈青给的木牌,忽然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铁轨通到京城,却通不过咱施医局的门槛——等你回来。”)
车厢里暖融融的,姜枣茶在小桌上冒着热气,紫苏花的香混着包子的麦香漫开来。林悦咬了口包子,忽然明白,有些牵挂从来不怕路远,就像这列火车跑得再快,也载着满行囊的暖,一路往家的方向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