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射击场内的气氛比昨日更加凝重。厉战野亲自到场,他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黑色的战术训练服,更衬得他身形挺拔,气场迫人。他不需要任何言语,只是站在那里,整个空间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陈教练和周教练肃立在一旁,如同两位沉默的侍卫。
黎烬握着那把熟悉的伯莱塔pico,手指冰凉,掌心却因为紧张而渗出细汗。厉战野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她身上,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
“开始。”厉战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黎烬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陈教练教导的要点:站姿,握枪,呼吸,瞄准……她举起枪,对准二十五米外的人形靶——今天的距离比昨天远了十米。
她的手依旧有些抖,准星在靶心周围晃动。
“手腕太松。”厉战野冷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到了她侧后方,“后坐力会让你失去准头。绷紧,但不要僵硬。”
他并没有碰她,但他的存在和话语,本身就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压力。黎烬咬紧牙关,努力调整。
砰! 子弹脱靶,打在后面的挡板上。
“呼吸乱了。屏息时间过长,肌肉会缺氧抖动。”厉战野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点评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再来。”
砰!砰!砰! 一连三枪,只有一枪擦着靶子的边缘飞过。
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黎烬放下枪,手臂因为持续的后坐力而酸麻,精神上的疲惫更甚。
厉战野走到她面前,拿起她放下的枪,动作流畅地检查了一下,然后抬手,甚至没有刻意瞄准,只是随意地朝着靶子方向——
砰!砰!砰!砰!砰!
五声急促而连贯的枪响!声音还在场内回荡,远处电子报靶器已经亮起显示:五发子弹,全部命中靶心,形成一个紧密的弹孔群!
快、准、狠!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如同呼吸般自然!
黎烬震惊地看着靶子,又看向厉战野冷漠的侧脸。这种差距,如同天堑。
“枪,是工具。”厉战野将还在微微发烫的枪递还给她,目光锐利地看进她眼底,“恐惧工具的人,不配使用工具。你现在要克服的,不是枪的后坐力,而是你心里的后坐力。”
他指向那个人形靶:“现在,把它想象成蝮蛇。”
黎烬的心脏猛地一缩!脸色瞬间苍白。
“想象他正拿着钢琴线,走向你。”厉战野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如同恶魔的低语,“想象他脸上残忍的笑容,想象勒紧脖子时无法呼吸的痛苦……”
“不……别说了……”黎烬痛苦地闭上眼,身体开始发抖。
“睁开眼睛!”厉战野厉声命令,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看着它!如果你不开枪,死的就是你!想想你母亲!想想你是怎么像条狗一样逃出来的!你想再经历一次吗?!”
他的话语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剜开她结痂的伤疤,血淋淋的疼痛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啊——!”黎烬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尖叫,猛地抬起枪,几乎是闭着眼睛,朝着靶子疯狂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
子弹胡乱地倾泻而出,有的打中靶子,有的飞向不知名的角落,直到撞针发出空响——弹匣打空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混合着汗水流下,持枪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厉战野静静地看着她崩溃的样子,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走上前,取下她手中空仓的手枪,退出弹匣,动作熟练地压满子弹,然后再次塞回她手里。
“感觉怎么样?”他问,声音恢复了平静。
黎烬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
“记住这种感觉。”厉战野盯着她的眼睛,“记住恐惧带来的力量。下次,试着在扣动扳机前,睁开眼睛。”
接下来的训练,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酷刑。厉战野不再亲自指导每一个动作,而是像一个冷酷的监工,不断用语言刺激她内心最深的恐惧,逼迫她在极端的情绪下开枪。有时是蝮蛇,有时是蛇哥,有时甚至是当年擂台上那些被她重伤或……杀死的对手。
黎烬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她呕吐,她尖叫,她痛哭,但厉战野从不喊停。他就像一块冰冷的铁砧,而她,是被放在上面反复锻打的烧红的铁块。
诡异的是,在这种极致的压迫下,她的射击精度,竟然真的在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提升。虽然远达不到厉战野那种程度,但至少,子弹开始能更多地留在靶纸上了。那种在恐惧失控的瞬间,依靠本能扣动扳机并命中目标的感觉,像是一颗有毒的种子,在她心里悄然发芽。
训练结束,黎烬几乎是被周教练扶回房间的。她瘫软在沙发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厉战野晚上没有回来用餐,林峰汇报说公司有紧急事务处理。
夜深人静,黎烬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枪声和蝮蛇狞笑的脸。半夜,她被渴醒,迷迷糊糊地起身想去倒水。
就在她经过窗边时,窗外远处山坡上,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反光一闪而逝!就像……望远镜镜片的反光!
黎烬的睡意瞬间吓飞了!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错觉吗?还是……蝮蛇真的已经在监视这里了?!
她猛地蹲下身,心脏狂跳,手脚冰凉,躲在窗帘的阴影里,一动不敢动,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过了很久,再也没有任何异常。夜色依旧深沉宁静。
但她心底的寒意,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了。厉战野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你要学的,不是在擂台上打倒对手,而是在真正的生死场上,活下去……”
原来,生死场,早已悄然拉开序幕。而她,连观众都不是,是舞台中央,那个随时可能被射杀的靶子。
与此同时,城西某间充斥着廉价香烟和汗水味道的地下台球室。
蝮蛇叼着烟,眯着眼看着手机上传来的几张模糊照片——是黎烬被轮椅推着进出别墅、以及在射击场窗外隐约可见的侧影。
他对着耳麦低笑道:“蛇哥,您猜怎么着?我们的小烬鸟,正在她的金丝笼里……学怎么玩枪呢。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耳麦那头,蛇哥阴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哦?厉战野倒是舍得下本钱调教。可惜啊……雏鸟学飞,最容易摔死。盯紧点,找个她落单的‘好天气’……”
“明白。”蝮蛇舔了舔牙齿,眼中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听听她的惨叫声了。”
阴影中的獠牙,已然淬毒,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