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陈添官从门外走了进来。
“帮主,昨天,我们收到这份密报。” 他将一份由信鸽从米里前线传回的纸条,递到了我的面前,“米里……有情况。是萨马奈。”
我展开那张小小的布条。
小霸他们发现,萨马奈的船队, 最近几日,在米里附近水域游弋。 他们没有靠近,也没有骚扰。只是在观察。
他们抓住其中一个斥候,审问之下,说萨马奈正在计划攻打米里。
“我说,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我将那份情报,递给了身旁的周博望,“他们不可能坐视我们占据着他们两个以前如此重要的基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萨马奈没有出现在尼亚石洞,”我看着众人,缓缓分析道,“估计是领命去练兵了。他在鳄鱼湾和民都鲁之战中败退后, 一直未见影踪。”
“看来,他这次,是有备而来。”
“他不来找我们,我们还想去找他呢!”鲨七“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他那双虎目之中,再次燃烧起了嗜血的战意,“帮主!下令吧!我们就在米里,再给他布一个天罗地网!让他……有来无回!”
然而,这一次,我摇了摇头。
“不行。”
我的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为什么?!”鲨七不解地问道。
“鲨七哥,”我看着他,也看着所有同样充满了困惑的弟兄,“你以为,现在的萨马奈,还是当初那个会因为一颗猪头,就彻底失去理智的蠢货吗?”
“我们,不能再用同样的老法子,去对付一条已经吃过一次大亏的、狡猾的饿狼了。”
“我们要让他主动钻进我们为他布置的口袋,需要一点小心思。”
我走到地图前,我的手指,没有点在米里,而是落在了米里与我们香山洲之间,那片广阔的、充满了无数岛礁和暗流的未知海域。
“传我将令。随时紧盯米里那边的情况。”
“阮舜朝,”我看向这位刚刚归来、正急于立功的老将,“我给你调拨二十艘战船, 由你带领,立刻出发,增援米里。但记住,只许防守,不许出击!”
“此外,”我转过身,看着众人,眼中,闪过了一丝谁也看不懂的、莫测的光芒,“我要等差山荷回来。”
“我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时日如飞,转眼,一个多月又过去了。
香山洲和海鹰城,在我们数千人日以继夜的疯狂建设之下,初具雏形。
自从那次月亮泉疗伤后,缇娜始终对我若即若离。
涉及到公事, 无论是商议军情,还是规划城建,她都会大方地和我一起去解决。 那一刻的她,是马兰诺族未来的女王,是我们联盟最不可或缺的核心成员。冷静,睿智,且充满了魅力。
但是, 每当议事结束,人群散去,只剩下我们两人之时,她便会立刻有意无意地避开。
“保仔哥,我……我想起我母亲还有事找我。”
“保仔哥,我……要去看看弟兄们的操练。”
她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甚至有些蹩脚的借口,然后,不等我开口,便已慌乱地逃开。
在篝火旁,在议事厅,我好几次,每当我的眼神,试图探究地望向她,想从那双美丽的眼眸之中,读出些什么的时候,她都会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很快地闪避开去。
我困惑不解,但又不好问她为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我张保仔,如今身负数万人的身家性命,脚下是刚刚才从血与火之中建立起来的脆弱基业,前方,更有南洋原有的各大势力虎视眈眈。我们要站稳脚跟,还需要很多时间。
我,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
夜,深了。
我独自一人,站在“巨鲸堡”那最高的了望塔上,任由那冰冷的、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乱我的额发。
算算日子, 从当初离开广东,决绝南下,到如今竟已过去了近一年的时间。
香姑和我们的孩子,应该有几个月大了。
也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是会像她那般,清冷如月,智计百出。
还是会像我这般,桀骜不驯,一身反骨。
但是, 自从阮舜朝他们带来那个“还算不错”的消息之后,便再没有他们任何的消息……
我与那片我曾为之浴血奋战、也曾为之黯然神伤的故土,仿佛早已隔了两个世界。
她,还好吗?还恨我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很想她。
那份思念,如同最烈的酒,也如利刃,在每一个这样寂静的、无人打扰的深夜,将我的心,一片片地,凌迟。
这一日,午后。
我正在刚刚才修建完成的海鹰城堡城墙之上,巡视着我们日益完善的防御工事。
缇娜及她的族人跟在我的身旁,不时地,对那些由周博望亲自设计的、充满了奇思妙想的瓮城和“藏兵洞”,发出一阵阵惊叹。
就在此时,陈闯门,风尘仆仆快步从城下走了上来,他到了我的面前,说有事汇报。
“帮主,属下刚刚才从山口洋那边,通过我们自己的商船渠道,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说。”
“很多商船,”陈闯门指着海图之上航道,“因为‘海虎’巴威的贪婪和不厚道,很多商船其实早已不想再走大纳土纳这条航线了。”
“一旦他们经过大纳土纳岛附近,被巴威盯上,要不就货物被劫,要不就要交上一大笔银子才能脱身。巴威就是那种横不讲理的人,有时候还被他们残杀船上人员。所有的人,对巴威早已是怨声载道!”
“过去, 他们之所以不得不走,是因为我们婆罗洲北岸这边,也到处是‘拿督劳勿’洪苦讴麾下的伊班海盗在抢掠。伊班海盗手段更狠,而且碰上的机会非常高,两害相权,他们只能选择武装起来,还是走巴威那边,即使打不过巴威,相对来说,也不至于被灭门。”
“但是!”陈闯门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这段时间,我们肃清了婆罗洲北岸,将芽采刹的势力连根拔起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海域和岛屿!”
“如今,很多商船,都想改走我们这边的航线!他们……都在观望!”
“他们在观望,我们,到底是不是……比‘海虎’巴威,更值得信赖的选择!”
我听完,露出笑容。“天助我也”。
我看着下方那片日益繁华、充满了勃勃生机的海鹰城港口,看着那些正在为了新生活而挥洒着汗水的弟兄和盟友们。我知道一个机会来到了。
“闯门,你把周先生他们叫到海鹰之厅,我们商量一下。”
“我们趁此机会,想一个削弱巴威,同时让自己更加强大的办法。”
海鹰之厅。一开局我就问周博望,如今海鹰城里有多少人,有多少商铺,每天有多少船往来,问得非常详细。周博望果然事必躬亲,数字顺手拈来,十分详尽。
“回帮主,截至昨日,海鹰城登记在册的马兰诺族人共计三千一百二十七人,沙猊部落族人七百五十四人,我红旗帮家眷及后勤人员一千二百三十人。常驻商人及伙计约三百人。”
“偶有不记得的,”比如每日具体的渔获量,身边的副手程梅也会立刻翻开手中的账本,低声赶紧补上。
我边问大脑边飞速地转动。待周博望和程梅说完,我陷入了良久的长考中。
我徐徐挟起一只白棋,放在棋盘上。说道:“海鹰城已经有一个码头,可以泊船六十艘左右,这远远不够,我们要赶紧开建第二、第三个码头,确保船坞可以停泊三百艘船以上。而香山洲的码头也需要扩建,容积达到一百艘以上。一旦海鹰城停满了,就先来香山洲停一下。”
郑荷西忍不住道:“帮主,我们扩建码头,只要人手充足,建起来很快,但是,现在我们的码头都未停满,哪有这么多船要停过来。”
我微笑道:“慢慢来,码头我们要扩建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此海鹰城靠近码头这边,已经有街道三条,商铺我如无记错,大约有十八间。周先生,你帮忙起草一份告示,告知来往商船,凡是在我们海鹰城开设商行,我们提供铺位,两年内免收任何租金,两年后收一半租金,第五年起待商行赚大钱了,我们才收全额租金。”
陈闯门,这位刚刚才因为西米贸易而赚得盆满钵满的贸易总管,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双精明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微张开,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
“帮……帮主……”他的声音都在发抖,“您……您说什么?免……免费?!”
就连一向对我言听计从的周博望,此刻也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脸上满是深深的困惑和不解。他在用他那颗装满了经史子集和兵法谋略的头脑,疯狂地计算着我这番话背后的逻辑。
但他,算不出来。因为,这,不合常理。
要他们这个时代的人去理解二百年后商业逻辑,的确比较费劲。
我看着众人那副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没有急于解释。
我只是,缓缓地,又从棋盒中,拈起了一枚黑色的石子。
“啪。”
石子,落在了棋盘的另一处。
“这,是第一招。”我的声音平静,“筑巢引凤。”
“接下来,凡来到海鹰城从事交易的商行, 不论大小,不论来路,以其实际交易额来交税。”
“比方说,”我看着陈闯门,那双精明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瞪得如同铜铃,“他们在我们的地盘上,做了一万两的生意, 我们不抽头,也不强买强卖。只需要他们,向我们海鹰城的‘税务司’,交三百两的税银即可。”
“三百两?!”陈闯门失声叫道,“百分之三?!帮主!这……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马六甲那边,光是进港的停泊税,都不止这个数了!”
“没错。”我点了点头,“此外,我们还要给他们在哪儿都买不到的东西。”
“第一,海鹰城的卫队,将确保他们所有的货物在城中的绝对安全。”
“第二,”我的目光,扫过鲨七和差山荷,“我们红旗帮的舰队,将确保他们,在整个婆罗洲北岸海域的绝对安全!”
“每月交税银超过一百两者,”我抛出了一个致命的诱饵,“就可以免费使用我们新建的仓库,不收任何仓储费用。”
我的话,再次如同一颗颗惊雷,在海鹰之厅内炸响!
陈闯门,怔住了。他那颗精明无比的商人头脑,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他嘴巴微张,喃喃自语:“免费的店铺吸引他们来……低廉的税率让他们愿意留下来交易……绝对的安全保证让他们敢于做大宗买卖……免费的仓库,更是……彻底断了他们再去别处的心思……”
“帮主……”他抬起头,看着我,那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下属对上级的服从。
而是……一种凡人仰望神明般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狂热!
我看着众人那副如同被雷劈中、三观尽碎的模样,没有停下。
我再次,从棋盒中,拈起了一枚白色的石子。
“啪。”
“还有一招。”
“凡是在海鹰城开店的商行,雇佣一名持有我们海鹰城居民做帮工的,”我的声音,平静地,投下了第三颗重磅炸弹,“每雇佣一名,税务司便可以为他们减免五两的税银。 上不封顶。”
“什么?!”这次,连伊娜拉女王都忍不住了,“张帮主!我们……我们还要倒贴钱,让他们来雇佣我们自己的族人?!”
“不。”我摇了摇头,“女王陛下,我们给出去的,是五两银子。但我们得到的,是一个……学会了手艺、见过了世面、能为我们创造出更多财富的族人。以及……一个因为得到了实惠,而再也离不开我们海鹰城的忠诚的商行。”
“最后……”我将最后一枚黑色的棋子,缓缓地,放在了棋盘的天元之位。
“若有身怀特殊技能的人才,比如最好的铁匠、最好的船匠、最好的郎中,来到海鹰城, 却苦于没有本钱开铺的,”我的目光,落在了伊娜拉女王的身上,充满了郑重,“伊娜拉女王,可以代表我们联盟,占他们未来商铺的股三成,给他们打本开铺。”
“赚到钱,不需马上还给女王。只需每年将利润的分红交上来即可。”
这一下,又炸得大家外焦里嫩。
如果说,之前的几招,还只是让他们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
那么,这最后一招……“官方入股,扶持创业”,则彻底摧毁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免费送店铺?倒贴钱让人雇佣自己的工人?甚至还要自己掏钱,给外人开店做生意?!
这……这已经不是做生意了!
这简直就是散财童子!
就在鲨七和差山荷等人,还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
陈闯门,这个精明到了极点的商人,他那双因为过度震惊而涣散的瞳孔,渐渐地,重新凝聚了起来!
他看着我,看着棋盘上那黑白分明、却又环环相扣的四枚棋子,他的嘴唇,在微微地颤抖!
“我……我明白了……”他喃喃自语,那声音,如同梦呓,“免费的店铺,是地基。低廉的税收,是梁柱。雇佣的补贴,是砖瓦。而最后的……‘入股’,则是将所有最顶尖的工匠和人才,都死死地绑在我们这条船上的、最坚固的锁链!”
“帮主……”他抬起头,看着我,那眼神,彻底变了,“您……您要的,根本不是那一间间店铺的租金!”
“您要的,是人!”
“是所有商人的人心!”
“您要将这海鹰城,打造成整个南洋,所有商人……都离不开的、真正的……销金窟!!”
周博望,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看着我,露出了如同仰望高山般的、深深的无力感。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帮主。”
“您这盘棋……”
“……博望,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我看着众人那副三观尽碎、如同在看一个疯子的模样,只是笑了笑。
我说得这些,其实在大洋彼岸的英国和荷兰,已经开始萌芽,很多也是自由经济的基本做法而已。
我没有,也无法向他们解释,这些看似“亏本”的买卖背后,所蕴含的、那个被后世称之为“市场经济”的恐怖力量。
但是,关于“创业”、“就业”、“筑巢引凤凰”这些在后世比较常见的手法,在这个时代, 在这片还信奉着最原始的“弱肉强食”法则的南洋土地之上,件件都是石破天惊。
我没有再给他们太多震惊和消化的时间。
我将最后那枚黑色的棋子,稳稳地,落在了棋盘的天元之位。
如同,一锤定音。
最后,我补充道:“周先生。”
“在。”周博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马上组建‘税务司’。”我的声音,不容置疑,“从我们所有的兄弟中,挑选那些会打算盘、识字的,为主。”
“起草我们的马兰诺王国城邦税法。”
“对了,”我看着陈闯门,仿佛才刚刚想起,“刚才漏了一点。”
“就是在我们的港口和码头交易的所有商船, 无论大小,无论内外,都需要交税。”
“税率,和商铺的交易税一致。”
“……也是,百分之三。”
连平日里对我最是信服的鲨七和差山荷,脸上都写满了“帮主是不是打仗打糊涂了”的困惑。
只有缇娜, 她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之中,虽然也充满了不解,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虽然我听不懂,但我信你”的、崇拜和复杂的眼神。
我没有再过多解释。我知道,任何言语,在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散会后, 在我的严令之下,麾下各人虽然心中充满了疑虑,却还是严格按照我的要求,有条不紊地开始展开工作。
周博望,亲自带着人,在海鹰城最显眼的位置,立起了一块巨大的告示牌,将我那几条“疯狂”的政策,用汉文和本地土话,清清楚楚地写了上去。并让族人们在港口,或者民都鲁的海域上,对过往的商船宣传。甚至,陈闯门还带人去到会安城的商行去拜访。
消息传开后, 如同我预料的那般,南洋各地都当看笑话。
那些路过的商船,在看到告示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警惕。他们以为,这是我们这群海盗,又想出了什么新的、坑蒙拐骗的法子。
连兰芳的卢氏兄弟, 在听说了我的新政之后,都私下里派人传信给陈闯门,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因为之前的胜利而变得有些得意忘形了。据说,卢仲文二当家,甚至还跟人说,我是个不懂生意的大傻子。
我,不为所动。
我只是,在等待。
等待那第一个愿意吃螃蟹的人。
过了一个多月后,新建的码头迎来了一艘葡萄牙商船。
那是一艘悬挂着葡萄牙王国旗帜的、中型武装商船。船长,是一个名叫里卡多的、满脸络腮胡的白人老头。
他们带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在我们的港口,小心翼翼地停靠了三天。在确认了我们并非是想“关门打狗”之后,那个老头,终于壮着胆子,走进了我们的“市舶司”(我新成立的管理贸易的部门)。
他申请开一家香料店,并试探性地,雇佣了几名马兰诺族的女人帮忙。
我让税务司和市舶司, 当着所有还在观望的商人的面,落实了那些优惠政策。
我们,不仅当场便将海鹰城市集上位置最好的一间、刚刚才完工的崭新铺位,免费交给了他。更由陈闯门亲自出面,与他签订了“两年免租,五年减半”的正式合约!
当那个名叫里卡多的葡萄牙老头,拿着那份在他看来简直如同梦呓般的合约,走出市舶司的大门时,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里卡多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整个南洋!
那些本就对“海虎”巴威的贪婪和“拿督劳勿”的凶残充满了恐惧的商人们,在确认了海鹰城的“傻子政策”竟然是真的之后,彻底疯了!
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
四个月后的海鹰城, 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刚刚才从废墟之中建立起来的简陋村寨。
商铺数量从最初的十八间,剧增到了八十多家。汉人的丝绸店,阿拉伯人的香料铺,马来人的铁匠铺,甚至还有一个由退役的荷兰炮手开设的、专门贩卖朗姆酒的小酒馆,鳞次栉比。
海鹰城已经成为一个常住人口接近一万五、每日都有数十艘大小商船往来停靠的、名副其实的港口。
船舶修补的生意,火爆到了极点!郑荷西和林玉麟他们,不得不将船坞的规模,一扩再扩!
差山荷手下那些原本只会打打杀杀的马来海盗,竟也开了窍!他们在我们的“百炼堂”旁边,开起了兵器锻造铺,将我们淘汰下来的、经过二次淬火的伊班砍刀,卖给那些急需防身武器的商船护卫,赚得盆满钵满!
连拉斐特那个金发上尉,都嗅到了商机!他说服我,开设了一间专门贩卖火绳枪、火药的军火交易商行!唯一的条件是——只卖给,经过我们“税务司”认证的、信誉良好的“合作”商行!
奇珍杂货商铺,越开越多。 汉人的丝绸,西洋人的钟表,阿拉伯人的香料,本地土着的兽皮……各种各样的货物,在这里汇集,又从这里,流向整个南洋。
税务司每日从商船交易和商铺交易收到的银子就有几百两。
然而,在那繁华的表象之下,一股新的瓶颈,也悄然浮现。
海鹰之厅。
“帮主,”陈闯门指着面前那张早已被我们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南洋海图,眉头紧锁,“我们的生意,遇到坎了。”
“海鹰城如今的繁华,靠的,大多是那些被‘海虎’巴威逼得走投无路的中小型商船。他们为了避开巴威的劫掠,才宁愿绕远路,来我们这里补给。”
“但,那些真正的大头——那些来自大食、来自西洋、船队规模超过二十艘的巨型商行,他们……依旧习惯于走他们那条更传统的、靠近纳土纳群岛的航线。”
周博望在一旁补充道:“那些大商行,大多都有自己的武装护卫,他们宁愿向巴威缴纳高昂的‘保护费’,也不愿轻易改变一条经营了数十年的成熟航路。对他们而言,我们终究只是一个偏居一隅的、实力不足的‘备选’罢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大纳土纳岛,是天然的南海通衢,也是我们日后的目标。但现在海鹰城,到了必须再向前迈一步的时候了。
我,当着所有核心头领的面,颁布了一项又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命令”。
“从下月起,海鹰城推行免费的水和食物补给政策。”
“凡是悬挂非敌对旗帜经过的商船,只要在我们的港口停靠,不仅可以免费补充最优质的淡水,更将由我们赠送十石顶级西米!”
“什么?!”
我的话一出口,整个议事堂,瞬间炸开了锅!
“帮主!不可啊!”陈闯门第一个,失声叫道,“我们我们现在生意正好!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往外送粮食?!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西米,怎能白白送人?!这……这不是赔本赚吆喝吗?!”
伊娜拉女王,也同样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诸位,”我看着他们,不紧不慢地,端起了一碗由缇娜亲手为我盛来的、洁白细腻的西米糊,“你们觉得,我们马兰诺族的西米,比起市面上那些掺了杂质的货色,如何?”
“那自然是天差地别!”缇娜第一个,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没错。”我点了点头,“但,好东西,也要有人知道才行。这十石西米,就是我们送给全南洋商人的‘请柬’!就是我们海鹰城最响亮的‘活招牌’!”
“只要他们尝过了我们这最顶级的西米,他们……就再也咽不下那些粗劣的货色!这二十石西米,是钩子。他们下一次,下下次,从我们这里买走的一千石,一万石西米,才是真正的鱼!”
“再者,”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只要他们的船,肯为了这十石免费的西米,绕道经过我们海鹰城……”
“那他们船上的水手,要不要喝酒?要不要吃肉?要不要买点外国货?”
“他们的船,在经历了远洋航行之后,要不要修补?要不要更换帆索?”
“他们船上用来防身的兵器,比起我们‘百炼堂’新锻造出来的钢刀,是不是……如同废铁?”
“赚钱的机会,还会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