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焖鸡是好吃,可只能吃这么一次。
毕竟辣椒还没有大面积培育出来,孟琦可舍不得再这么消耗一次。
于是她冷酷的拒绝了齐元修和孟琛再做一次的请求,在两人幽怨的目光中高高兴兴地抱着酒壶、点心和烧鹅去了韩丽娘的酒肆。
她今天可是跟岳明珍、苏云舒、麦穗和韩丽娘约好了一起小聚。
自从韩丽娘与孟琦相熟以后,两人便极为相投,后来韩丽娘更是在孟琦不遗余力的劝说下也来到了府城发展,
她的拿手绝活便是酿酒,自然是府城干起了老本行。
而岳明珍和麦穗一个是孟琦如今所有店铺的财务总管,一个则是孟琦的徒弟兼好友,自然是要一起来的。
更别提苏云舒了,作为孟琦的亲人,岂有不一起的道理?
如是几个人日日忙在一处,又都是极好的性格,自然关系愈发亲昵。
只多了一个韩丽娘,可韩丽娘性子爽利大方,很快便与其他人熟络了起来,如今与其他人也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了。
虽是日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可那都是为了正事奔忙。偶尔得了空,她们还是会聚在韩丽娘这方酒肆,或者孟琦府上的小花院里,纯粹只为松弛片刻,说说笑笑吐吐苦水,享受难得的女儿时光。
今日这聚会的地点就选在了韩丽娘的酒肆。
说起来,自打与这韩丽娘成了密友,除了尚小的孟琦和麦穗,几个姑娘都渐渐染了点小酌的雅兴。
孟琦从前只能干看着,如今终于熬到长大,得以尝味,谁知一沾上竟有些离不开了。
她那脑子里整日转着生意经,夜里往往难眠,这时一小杯酒下肚,那点恰到好处的熏然醉意便成了催梦良药,帮她一头栽进酣沉梦里。
倒是麦穗不喜酒中辛辣,但这难不倒孟琦和韩丽娘,不过琢磨了几天功夫,韩丽娘与孟琦便鼓捣出几样果味甜酒,口感更像消暑的糖水,却少了几分呛人的辣气,深得麦穗的欢心。
只是如今孟琦分身乏术,因此这酒水的产量也不高,基本上也供应她们姐妹几人罢了。
而极受岳明珍喜爱的那“酸酪子酒”,则是孟琦前些日子在戴婆婆留给她的庄子上误打误撞地弄出了酸奶,这才琢磨出来的产物。
孟琦一路上杂七杂八的想着,转眼间,便来到了韩丽娘的酒肆门前。
韩丽娘在府城的酒肆与寒山镇的那个酒肆没什么不同,甚至还更小了两分——毕竟府城的地价与寒山镇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现在不过戌时刚过,虽已经有习惯早睡的人们逐渐赶回了家中休息,但因为府城的宵禁在子时,因此街上的人依旧算不得早。
可面前的酒肆却早早地关上了门。
酒肆门楣挂着一面雨打风吹之下有点褪色的青布酒旗,边角被风吹得毛边翻卷,上面用赭石色写着个歪歪扭扭的“酒”字,此刻正是门扉紧闭的模样。
唯独门口挂着一盏绘有酒坛图案的油纸灯笼,昏黄的光线透过薄纸缝隙,在青石板上淌出一小片暖意。
门框是素面原木,被经年累月的手掌磨得光亮。孟琦熟稔地上前,轻轻一推。
门轴转动,发出“吱呀”的声响,店内只点了一盏小灯,光线迷蒙。韩丽娘正慵懒地以手支颐靠在桌上,闻声抬眼看来。
韩丽娘是孟琦几人中最年长的,生的略有几分丰腴,身形却极是凹凸有致,自有一番与孟琦几人不同的动人风情。
美人望来,狐一样的眼眸晶亮,昏黄的灯光下,眼角的小痣似乎都更生动了几分。
她唇边噙着笑,语调也是懒洋洋的:“来了?”
孟琦也笑了,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有些惊讶:“今儿我竟是头一个?”
接着她献宝似的冲韩丽娘举起了手里的烧鹅和酒壶:“今日我可是带了好东西来。”
韩丽娘换了只手托腮,那颗漂亮的脑袋微偏,悠悠道:“可不是么,珍珍那头正被账本缠着,穗穗被你打发去新铺子历练了,云舒也得给珍珍打下手,独独我们阿琦,倒显得清闲自在。”
她放下手,眼波斜斜飞了孟琦一下,笑里带着揶揄。
孟琦了然,故作生气地鼓起了脸:“好哇!珍珍姐背后告我黑状了吧?”
“我虽这几日没在铺子打转,可也是脚不沾地的忙!”
韩丽娘笑着,还没接腔,门口便蓦然响起一道清冷嗓音,裹着几丝压不住的薄怒:“是呀,我们东家可是大忙人一个,要说闲自然还是我们闲了。”
这语调,七分凉,三分嘲,不是岳明珍又是谁?
来人立于门框剪影中,着一身湖水蓝色的襦裙,裙面上绣着白兔望月的精致图样。月白色腰带系得恰到好处,将那一捧纤腰勒得愈发惹人生怜。
外衫则是一件素色薄纱褙子,素银簪子绾住满头如水青丝,这身打扮虽简单却不寒酸,光看这身形,便知道是个美人无疑。
再看向她的面容,更是叫人觉得呼吸一窒。
面前的人肤色极白,却与孟琦那带着暖意的、牛乳似的白不同,这白带着一丝冷气儿,仿若寒冬的冰雪一般。
拥有这般冰肌已属不易,上天却还慷慨赐予一张精雕细琢的脸。
此刻她俏脸微寒,眉头微皱,略淡的眉色下是一双仿若浸在沁凉井水中的翦水秋瞳。
她的眼皮极薄,覆着浓密长睫。当她眼帘低垂,那长睫便掩住大半情绪,可此时抬起望来,那双眼眸不过微微一动,似乎便能带来令人生疼的凉意。
然而与这眉眼不同,她的面部线条却极柔和,像是和了春水捏就,那鼻子也是挺拔秀致的,却是见不到半分凉意了。
她的唇色也有些淡,却形状完美,薄厚适中,但此刻她抿起了嘴角,平白多了几分锋利肃杀,配着她的眉眼和那极白的肤色,在门外稀薄的月光下,恍若微嗔含怒的广寒仙子下凡,美得不似真人。
女蜗捏人的时候,别人许是用的都是泥点子,但到了珍珍姐的时候,定是用了冬日那抹最清冽的雪水和最剔透的寒玉。
孟琦这么怔怔地想着,恍惚间脱口便是一句:“珍珍姐姐真美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感叹叫岳明珍一噎,面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半晌后,只从齿缝里挤出一声低啐:“这小滑头。”
而另一边的韩丽娘,早已“噗嗤”一声笑倒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