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默把宿舍门关上，动作很轻。走廊的灯已经熄了，只有外面路灯的光从门缝底下透进来一条细线。他站在原地没动，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刚才那场雨里的笑声好像还在耳边，可一进屋，整个人就安静下来。
他走到书桌前，放下包，从侧袋里摸出那张卡片。纸边有点湿，是被雨水沾过的。他把它摊开，上面那句话他还记得：“谢谢你没变成别人期待的样子，而是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他盯着看了几秒，然后翻过笔记本，夹了进去。
坐下后，他没开灯。窗外树影晃着，风吹得树叶沙沙响。他想起三天前站在艺术角的时候，雨点打在遮雨棚上，台下全是伞，有人穿着印着他旧专辑封面的t恤，举着手机录像。那时候他拿着话筒，说了几句平常的话，底下却像炸了一样鼓掌欢呼。
他当时没觉得多特别，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那种感觉不一样了。以前他总觉得粉丝离得很远，留言只是数字，点赞只是数据。可那天，他看见一个女生举着牌子，上面写着“你不是一个人”，声音都在抖。她没说话，就一直举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天握话筒的时候，手心出汗，但他没抖。不是因为不紧张，是因为他知道，台下这些人，不是来审判他的。
三个月前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热搜爆了，标题写得像判决书。他坐在宿舍床上，手机刷了一遍又一遍，每条评论都像刀子。有人说他装清高，有人说他早该退圈，还有人说他连照片都能造假。他想解释，可越解释越乱。发一条澄清，底下全是质疑；删掉重发，又被截图传开。
他试过沉默，结果沉默成了默认。他试过强硬回应，又被说成心虚暴躁。那段时间，他走在校园里，总觉得有人看他，哪怕人家根本没抬头。去食堂打饭，后面排队的人突然不说话了，他就知道，他们在议论他。
最难受的是不知道谁能信你。
团队一开始也慌，忙着压热搜、发声明，可都没用。舆论像滚雪球，越滚越大。有天晚上他接到电话，是柳如烟打来的。她说她查到了一笔转账记录，能证明那些黑料是伪造的。他听见她声音有点哑，应该是熬了夜。
那时候他才明白，真正能帮你的人，不会等你求救才出现。
后来发布会那天，他站上台，第一句话说的是“我回来了”。不是道歉，也不是辩解，就是简单的一句“我回来了”。底下安静了几秒，然后掌声响起来。有人喊他的名字，有人举起手机录像，还有人哭了。
他没哭，但心跳得厉害。
现在坐在这儿，他忽然看清了一件事：那场风波里，真正改变他的，不是赢了舆论，而是学会了怎么面对自己。
以前他总想着完美应对，每一句话都要滴水不漏，每一个表情都不能出错。他怕说错，怕做错，怕被人抓住把柄。可越是这样，越像在演戏。直到那天在雨里，他开玩笑说自己拍照水平不如奶奶，台下笑成一片，他才发现，原来不用那么紧绷也可以。
人不是机器，不可能永远不出错。
他起身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凉水咽下去，脑子更清楚了些。这场事让他看明白了几件事：第一，再严密的计划也挡不住恶意的传播；第二，再大的声量也比不上真心的支持；第三，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你红而靠近，也不会因为你塌而离开。
他走到桌前，翻开一本空白的本子，拿起笔。
第一行他写：“有些成长，必须经历破碎才能获得。”
写完停了一下，他又接着写：“我不再怕风暴了，因为我终于学会了在风里站稳。”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是刻进去的。他写完这两句，合上本子，放在台灯旁边。窗外天色还是暗的，但东边已经有一点灰白，像是要亮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没再说话。
前几天顾深找他聊天，说现在网上风向完全变了，很多人开始自发整理他的时间线，证明他一直按时上课、参加活动。有人说他是“最不像明星的学生”，还有人说他是“最像学生的明星”。这些话传到他耳朵里，他只是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榜样，也不是完美偶像。他只是没躲，没逃，也没放弃。
王均昨天在课间碰到他，拍了下他肩膀说：“你那天在台上讲段子还挺顺口啊，以后综艺可以考虑一下。”他回了一句：“先让我把这学期摄影展交了再说。”
大家都笑了。
那时候他站在饮水机边上，阳光照进来，落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有人提起柳如烟帮他改构图的事，他顺口接了句“她说我手抖得像帕金森”，全班哄堂大笑。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种日常真好。
不需要聚光灯，不需要热搜榜首，只要能和朋友说说笑笑，走在校园里没人指指点点，就够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柳如烟发来的消息：“猫今天抢了我半碗泡面，已录案底，准备上报学校保卫处。”
他回了个“死刑立即执行”。
发完放下手机，他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发布会上他说“我也有怕的时候”；粉丝见面会上那个举牌的女孩；团队熬夜核对证据时递过来的热咖啡；还有柳如烟发来的那条“线索找到了”的语音。
这些人没要求回报，也没提条件。他们只是在他最难的时候，选择站在他这边。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天边的亮光比刚才明显了些，楼下的树影轮廓清晰起来。宿舍楼依旧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关门声或低语。
他坐直身体，伸手把台灯打开。暖黄的光照在桌面上，映出笔记本的一角。他伸手摸了摸封面，然后轻轻推到桌子中央。
笔搁在旁边，没有盖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