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陈宇默没回头。走廊灯光从头顶洒下来，照着他手里那台备用手机的屏幕，视频还停留在王均递出胶水瓶的画面。他把手机塞进外套内袋，脚步没停，径直往办公区走。
节目组的总导演办公室在b栋二楼，门牌号贴得歪了些。他敲了两下，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屋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导演，另一个是穿西装的公关。导演正低头看文件，抬头时推了推眼镜，眼神有点飘。“你来了？坐。”
陈宇默没坐。他把背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取出U盘，插进自己带来的读卡器，再连上手机。
“我想先确认一件事。”他说，“昨晚被涂胶水的厨具，是不是都从b-3柜拿出来的？”
导演皱眉，“这事儿后勤已经在查了。”
“我知道是谁查的。”陈宇默点开视频，“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安排那套工具。”
画面一亮，顾深的声音先传出来：“第一轮必须让他翻车。”接着是王均接过话：“道具已经安排好，下一轮他会连锅都拿不稳。”镜头切到特写，王均手里拿着一瓶透明胶水，笑着说：“只要他炒不好，评分自然下去。”
导演的脸色变了。
他猛地站起来，绕过桌子走近几步，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足足十秒。然后他转身对旁边的公关说：“你先出去。”
门关上后，屋里安静了几秒。
“这事你知道多久了？”导演问。
“昨晚收到证据。”陈宇默收起手机，“今天早上查了存放间，红色标签的箱子没人动过。说明问题不在流程，在人。”
导演沉默地坐回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我可以处理王均，但不能发这个视频。”
“我不想要热搜。”陈宇默看着他，“我只想你们公开说一句实话。”
“可一旦公开，节目口碑就毁了。”
“那要是我不公开呢？”陈宇默反问，“以后还有人敢这么干吗？下一个嘉宾遇到这种情况，是不是也只能认栽？”
导演没说话。
陈宇默从包里拿出另一部手机，打开微博编辑页面。标题刚打完——《关于我在综艺遭遇道具破坏的全过程》，导演突然开口：“等等。”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拨了个电话。“召集核心团队，十分钟后会议室。”挂掉后，他转过来，“给你半小时，等结果。”
陈宇默没动地方。他就站在原地，手机还开着编辑页，光标一闪一闪。
十分钟后，导演回来了，脸色比刚才沉。“会议开了。决定发布声明，开除王均，向你道歉。”
“什么时候发？”
“现在。”
陈宇默点点头，把手机收了起来。
又过了二十分钟，《青春滋味》官方微博更新了一条消息：
“经查实，工作人员王均存在恶意干预嘉宾设备行为，严重违反职业规范，即日起予以开除，并向陈宇默先生及观众致以诚挚歉意。”
底下配了一张正式红头文件的照片。
消息发出三分钟，评论破万。
有人转发说：“默哥用筷子炒饭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被人动手脚了！”
还有现场观众拍了视频：“那天顾深和王均一直在笑，我还以为他们关系好，原来是等着看人出丑。”
弹幕开始刷屏：“敢动手工具有胆量”“节目组这次总算做了件人事”“陈宇默全程冷静得可怕，这才是真狠人”。
陈宇默靠在走廊墙边刷着手机，一条条评论滑过去。有人替他不平，有人说他太忍，还有人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曝光顾深。
他没回复。
倒是那个短视频账号自动发布了他提前录好的一段话：镜头里的他站在操作台前，背景是熄灭的炉火。“我没有想赢谁，只是不想输给自己坚持的东西。”
视频没加滤镜，也没剪辑，就那么静静地放着。
十分钟不到，播放量冲上百万。
有粉丝截了王均递胶水瓶的画面做成对比图：左边是他笑着交出瓶子，右边是陈宇默举着筷子翻炒米饭，配文：“一个想毁掉别人，一个想把事情做好。差的不是手艺，是心。”
热搜第三位很快变成#青春滋味回应厨具事件#，第七位挂着#陈宇默用筷子炒饭#，第九位是#王均被开除#。
营销号也开始跟风。
有个百万粉的娱乐博主发帖：“陈宇默这是提前排练好的苦情戏吧？不然怎么刚好带了备用工具？”
话音刚落，就有其他嘉宾站出来。
夏初冉发了条动态：“当天我在五号台，亲眼看见他的锅铲沾满胶水。他一句话没说，直接换了筷子。如果这是剧本，那我们所有人都是群演。”
徐欢也转发附和：“要真是安排的，那节目组得赔多少钱才请得动这么多‘演员’？而且谁敢保证他真能用筷子炒出那种效果？”
何晴更直接：“某些人总爱把真实当炒作，是因为自己活得不够真吧。”
舆论彻底倒向陈宇默。
导演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时，他已经不在门口了。
陈宇默沿着长廊往休息区走，手机一直震个不停。朋友、同学、以前合作过的厨师，一个个发来消息。
他一条都没点开。
拐角处碰见一个工作人员抱着一堆资料急匆匆走过来，差点撞上。那人抬头一看是他，愣了一下，随即小声说了句：“挺住啊，我们都挺你。”
陈宇默笑了笑，点头走了过去。
不远处，王均被两个安保带着往外走。他低着头，外套搭在手臂上，路过安检门时停下，把工牌交了上去。没人拍照，也没人说话，就像送走一个普通的离职员工。
可所有人都知道不一样。
顾深坐在休息区角落，一个人占了整排沙发。他面前放着杯咖啡，一口没喝。看到陈宇默走过来，他抬了下眼，又低下头去。
两人距离不到五米，谁也没开口。
陈宇默继续往前，经过茶水间时顺手倒了杯热水。杯子有点烫手，他换了个握法，指尖贴着杯壁侧面。
这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条私信提醒：云端备份完成，文件加密成功。
他锁了屏，把手机放回口袋。
前方公告栏贴出了下一环节的录制时间表，主持人名字后面打了星号，备注“临时调整”。几个工作人员围在旁边讨论流程修改，声音压得很低。
陈宇默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自己的储物柜。
打开柜门，他先把防滑手套拿出来检查了一遍，确认硅胶垫没有脱落。然后从夹层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b-3柜红色标签”，他盯着看了两秒，折好塞进口袋。
包里只剩最后一件东西——录音笔。
他拿出来看了看，电量还有百分之六十二，状态正常。
这时候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一串很轻的皮鞋声，节奏平稳。他没抬头，只是把录音笔重新塞进包里，拉好拉链。
抬起头时，正好看见导演从楼梯口走下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陈宇默也点头回应。
两人之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谁也没走近。
导演转身进了办公室，门关上的同时，陈宇默背起包，朝嘉宾通道走去。
后台正在准备布景，有人在搬灯架，有人调试音响。他穿过人群，走到半路，忽然停下。
前方，顾深站在一处空置的操作台前，手里拿着一支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察觉到视线，他抬起头，目光直直望过来。
陈宇默没避开。
两人对视了几秒。
顾深合上本子，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陈宇默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