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由远及近，陈宇默没回头，只是手里的抹刀停了半秒。
那人走到展台边，是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手里捏着一张打印纸，语气有点紧：“陈同学，监控调出来了，是你怀疑的那两个人。”
陈宇默点点头，把抹刀放进工具盒，盖上盖子，发出一声轻响。他摘下手套，拍了拍掌心的奶油碎屑，“那就请张校长看看吧。”
“现在？”
“越快越好。”他抬眼扫了下后台方向，“有些事拖久了，反而容易被人说成闹脾气。”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可校长那边正忙着收尾……”
“不是我急。”陈宇默笑了笑，“是证据在等一个说法。”
那人顿了顿，转身走了。
陈宇默没动，站在原地喝了口水。周围人来人往，有人议论图钉的事，有人拍照发朋友圈，还有学生凑过来问是不是真有人想害他。他一概摇头，只说“学校会处理”。
过了二十分钟，走廊传来皮鞋踩地的声音，张校长跟着工作人员走来，眉头皱着，手里拿着平板。
“小陈啊，”他开口，“这种事本来可以私下沟通，何必闹这么大动静？”
“张校长，”陈宇默直视着他，“如果下次他们往我的食材里加东西，我也该私下沟通吗？”
校长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工作人员赶紧把平板递过去，点开视频。画面里，顾深蹲在展示台侧面，从口袋掏出一小包金属物，低头撒在台阶边缘，动作很慢，但足够清晰。王均站在几步外，左右张望，像是在放哨。
视频不到三十秒，但播完后，整个后台安静了几秒。
“这……”校长盯着屏幕，“他们怎么说？”
“还没问。”工作人员低声说，“但我们拍到了全程，包括他们提前半小时进场布展的记录。”
校长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陈宇默，“你想要什么结果？”
“我不想要什么。”陈宇默双手插进裤兜，“我只是希望以后大家来比赛，带的是作品，不是陷阱。”
校长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点头，“行，这事我会亲自过问。”
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教学楼广播准时响起。
“根据昨日市青少年文化节现场调查结果，我校学生顾深、王均在活动期间擅自布设安全隐患，违反《学生行为规范》第十二条，经德育处核实，决定给予记过处分，处分记录纳入个人档案。特此通报。”
广播结束，教室里炸了锅。
前排两个男生猛地转头往后看，眼神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后排有女生掏出手机刷论坛，下一秒就笑出声：“默哥，你上热帖了！标题叫‘蛋糕侠出手，双恶当场落网’！”
陈宇默正收拾书包，听见这话手顿了一下，无奈摇头。
课间铃一响，周荣怀就冲了过来，手里举着手机，脸都快贴到屏幕上，“你快看贴吧！现在全网都在扒你！有人说你是隐藏大佬，专门整治校园霸凌；还有人说你早就布局，连鞋都是算好的！”
“我就是怕脚疼。”陈宇默拉开椅子站起来，“穿厚底鞋怎么了？又不犯法。”
“可你那一句‘钉子我都敢踩’太狠了！”周荣怀激动得声音都破了，“现在视频转发好几万，底下全是‘三厘米厚底，正义不滑坡’的梗！”
陈宇默叹了口气，“谁起的这些破名堂？”
“不是你粉丝还能是谁？”周荣怀一把搂住他肩膀，“你现在是404的精神领袖了，懂不懂？”
走廊上人越来越多，不少人看见他就开始指指点点。有的笑着打招呼，有的干脆拿出手机偷拍。经过公告栏时，一群人围在那里，正对着墙上贴的处分通报议论纷纷。
“真是顾深干的？”
“监控都放出来了，他还狡辩说是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要是踩上去感染了怎么办？”
陈宇默走近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有人冲他点头，有人笑嘻嘻喊“判官大人好”，还有个戴眼镜的女生小声说：“他看起来也没多厉害啊，怎么就把人给办了？”
他装作没听见，目光在那张通报上停留了一瞬。红头文件，白纸黑字，顾深和王均的名字并列写着，处分类型一栏清清楚楚：记过。
他看了一秒，转身就走。
周荣怀紧跟上来，“你不发表点感言？毕竟你现在可是正义化身。”
“我是来做甜点的。”陈宇默语气平静，“不是来当纪检委员。”
“可大家就这么认定了。”周荣怀耸肩，“你拦不住。”
走到教学楼大厅，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几个低年级的学生抱着相机等着，看见他进来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
“学长能合个影吗？”
“那个厚底鞋还能买到吗？我们班要团购！”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证据没放出来？顾深会不会退学啊？”
陈宇默摆摆手，“别闹了，我要去上课。”
“可你现在已经是我们心中的标杆了！”一个男生举着笔记本冲上来，“能不能签个名？就写‘愿世界没有图钉’！”
他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明星。”
“你现在比明星还火。”周荣怀在一旁幸灾乐祸，“知道昨晚论坛最热的帖子是什么吗？《论如何优雅地反击校园阴招》，点击量十万加，主角是你，配图是你换鞋那一刻。”
陈宇默停下脚步，看着玻璃门外来来往往的人流。
有人对他挥手，有人拍照，还有人在模仿他那句“钉子我都敢踩”的语气调侃朋友。他忽然觉得有点累。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想安安心心做个蛋糕，拿个奖，毕业，然后开一家小店。没人追着他喊英雄，也没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像他是某种符号。
“他们犯了规，处分是学校的决定。”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但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我不是为了出风头，也不是非要谁倒霉。我只是不想被人当成软柿子捏。”
说完，他迈步往前走。
人群让开一条路。
没人再拦他。
直到走进楼梯口，身后还有人在议论：“你说他下一步会不会揭发食堂克扣餐补的事？”
“我看悬，不过要是他出手，我一定转发。”
陈宇默没回头，右手伸进裤兜，指尖碰到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上面写着清洁人员撤离时间，还有最后离开展台区域的名单确认方式。
这张纸条他一直留着。
不是为了继续斗，而是为了记住。
有些人总以为暗处动手没人知道，可规则在那儿，证据也在那儿。只要你不躲，它就会替你说话。
他把纸条重新折好，放回原位。
刚走到二楼拐角，迎面撞上班主任。
“陈宇默，”老师招手，“校长让你去趟德育处，有个采访要配合。”
“采访？”
“市报记者来了，说要报道校园安全案例。”
他皱眉，“我不是已经说过一遍了吗？”
“这次是正式采访，校领导也希望你配合。”
陈宇默沉默两秒，“我能拒绝吗？”
“理论上可以。”班主任苦笑，“但校长说，这是树立正面典型的时机。”
他没再说话，点了点头。
周荣怀在后面小声嘀咕：“这下真成模范生了。”
三人一起往行政楼走，阳光从走廊窗户斜照进来，落在地砖上切成一块块明亮的方格。
陈宇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
灰扑扑的工装鞋，右侧边缘还沾着一点口香糖残渣，黑乎乎的，没擦掉。
他忽然想起昨天那个女评委说的话：“心态稳，不容易。”
也许吧。
但他更清楚，真正的稳，不是不怕事，而是事情来了，你知道该怎么一步步走下去。
德育处门口站着两个记者，一人拿着话筒，一人扛着摄像机。
看见他走近，立刻迎上来。
“请问您是陈宇默同学吗？我们想了解一下文化节当天的情况。您当时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危险中？”
陈宇默站定，看了眼摄像机镜头。
“我说过一句话——三厘米厚底，钉子我都敢踩。”他顿了顿，“其实那天，我只是不想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