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艇在平静的海面上漂浮,螺螺对着木板缝低吼的声音越来越急,爪子扒得木板“咯吱”作响。林夏正想凑过去查看,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一艘挂着星条旗的游艇破浪而来,甲板上站着个穿白色工装服的男人,正举着望远镜朝他们挥手。
“是科华!”小张眼睛一亮,“我之前联系过的机械师,他说能帮咱们修船!”
游艇靠近后,男人利落地抛下绳梯。他约莫三十岁,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工装服口袋里别着七八支不同型号的螺丝刀,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精密的仪器,扫过救生艇的瞬间就皱起了眉:“铁木船体,星芽纤维缆绳,还有……这是鳞片人的能量残留?”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们去过百慕大深处,而且碰过星之民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林夏挑眉,这人观察力未免太敏锐。
科华没回答,转身跳进救生艇,手指在船板裂缝处敲了敲,又闻了闻螺螺扒过的地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一小片黑色的碎片——是潜艇残骸的金属,上面还沾着极细的黑雾。“智械公司的合金,掺杂了蚀心线粉末。”他把碎片放进密封袋,动作精准得像在做外科手术,“我研究过他们的报废品,这种工艺缺陷很明显——韧性有余,稳定性不足,遇强能量场就会析出有害物质。”
陈默注意到他工装服袖口绣着个齿轮图案,边缘磨损得厉害,像是常年被什么东西摩擦:“你不是普通的机械师。”
科华调试望远镜的手顿了顿,镜片反射着阳光:“我父亲是智械公司的首席工程师,三年前在百慕大失踪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我来这里,是为了拆了他参与设计的所有东西。”
游艇的船舱像个移动实验室,墙上挂满了机械图纸,桌上摆着拆解到一半的智械零件,每个零件都用红笔标注着缺陷。科华给他们倒了杯过滤水,杯子边缘的螺纹衔接得严丝合缝:“我有强迫症,见不得任何不精准的东西。”他指着图纸上的闭环符号,“包括这个——星之民的设计理念是‘流动’,智械硬把它改成‘禁锢’,就像给活物套上枷锁,不出问题才怪。”
林夏看着他拆解智械核心的样子,手指灵活得像在跳舞,螺丝刀转动的角度永远是九十度或四十五度,绝无偏差。当他发现某个齿轮的齿距差了0.1毫米时,竟直接拿出锉刀打磨,嘴里念叨着:“差一点都不行,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你父亲……”林夏犹豫着开口。
“他太相信数据了。”科华放下锉刀,镜片后的目光掠过一丝黯然,“他说闭环符号能‘优化’星核能量,结果把自己也优化进去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个生锈的齿轮,齿轮上刻着模糊的名字,“这是从百慕大捞上来的,他的随身物品。”
螺螺突然对着墙角的金属柜狂吠,柜子里传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有齿轮在转动。科华脸色微变,快步走过去打开柜门——里面放着台老式座钟,钟摆停了,表盘上的时间却在倒着走,指针划过的地方,浮现出淡淡的闭环符号。
“它又动了。”科华的声音有些发紧,“自从上次从百慕大带回它,每天午夜都会自己上弦。”
林夏的玉佩突然发烫,座钟里的齿轮开始疯狂转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表盘上的闭环符号越来越亮,竟与百慕大海底的符号产生共振。科华想去关掉座钟,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他口袋里的螺丝刀被吸了过去,牢牢贴在座钟表面,瞬间被扭曲成麻花。
“是空间裂缝的能量!”小张的探测仪发出尖叫,“这钟是个能量接收器!”
科华突然从工具箱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金属球,球表面布满细小的齿轮:“这是我按父亲的图纸做的‘中和器’,本想用来抵消闭环的能量……”他按下球体顶端的按钮,齿轮开始反向旋转,发出与座钟频率相反的“嗡鸣”。
两股力量碰撞的瞬间,船舱里的零件全被吸到空中,形成旋转的漩涡。科华死死按住金属球,额头青筋暴起:“它在吸收周围的金属!快帮忙!”
陈默用青铜碎片在地上画了个螺旋,绿光形成的屏障挡住飞溅的零件;林夏按住胸口的玉佩,起源之种的能量顺着掌心流入金属球,球体的光芒瞬间大盛。
座钟的表盘突然裂开,从里面掉出个微型芯片,芯片上刻着的,正是智械公司的LoGo,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科华父亲的签名。
科华看到签名的瞬间,手猛地一颤,金属球的旋转频率乱了半拍。座钟里的齿轮趁机飞出,像锋利的刀片,朝着他的眼睛射去!
“小心!”林夏扑过去推开他,齿轮擦着她的胳膊飞过,留下道血痕。
科华看着地上的芯片,又看了看林夏的伤口,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我早该想到的,他不是失踪了,是把自己的数据上传到了智械网络,成了闭环系统的一部分。”他捡起芯片,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这座钟,是他给我留的‘钥匙’,让我帮他彻底关机。”
他重新握紧金属球,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每个齿轮的转动都精准无比:“我父亲说过,最好的机械师,懂得在该拆解的时候绝不犹豫。”
金属球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座钟在白光中渐渐融化,齿轮化作无害的铁水,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螺旋。闭环符号彻底消失,船舱里的零件纷纷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科华瘫坐在地上,看着掌心的芯片慢慢冷却:“结束了。”
林夏帮他处理好被弹片划伤的手背,伤口不深,却在愈合时泛起淡淡的银光——和螺螺胸口的印记颜色相同。
“这是……”科华疑惑地看着伤口。
螺螺突然跳上桌子,对着窗外的月亮狂吠。月光透过舷窗照进来,在地上形成银色的光斑,光斑里,竟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缓缓转动,每个齿轮上,都刻着微型的闭环符号。
科华看着那些齿轮,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突然想起父亲的日记里写过一句话:“当月光开始转动齿轮,真正的‘机器’,才刚刚启动。”
他的目光落在林夏胳膊上的血痕上,血痕正在愈合,却留下一个极淡的齿轮印记,像被月光烙下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