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丽江的车票攥在手心，带着古城桂花的余温。陈默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雪山渐渐远去，林夏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呼吸均匀，显然是累坏了。她的贝壳手链滑落在手腕边，珠光在晨光中流转，像藏着一整个星空的秘密。
“醒了？”陈默低头，正好对上她睁开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坚定的眸子里，此刻带着一丝未散的迷茫。
林夏揉了揉眼睛，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链：“我梦到我小姨了。”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她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对着一个透明的容器说话，容器里……好像有团光。”
陈默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别担心，到了研究所，我们会查清楚的。”他没说出口的是，弟弟意识碎片里残留的画面中，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身边，确实有个一模一样的容器，容器上的标签写着：“意识备份体，代号‘光’。”
过道对面，老周正和卡雅低声说着什么，卡雅时不时抹着眼角，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包——里面是她连夜为老周缝制的护膝，知道他膝盖不好，在雪山里受了寒。“到了研究所，你可得当心。”卡雅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地方邪乎得很，不行就跑，别硬撑。”
老周拍了拍她的手，粗粝的指腹蹭过她的手背：“放心，你男人命硬着呢。等这事了了，咱就回香格里拉，我给你守着茶馆，每天给你沏龙井。”他嘴上说得轻松，眼里却藏着不舍，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银镯子，塞到卡雅手里，“这是上次在丽江买的，本来想重阳给你，没来得及。”
卡雅看着镯子上的东巴文，眼泪掉得更凶，却用力点了点头：“我等你回来。”
小张和张小北挤在后排，正对着铁蛋碎片研究。碎片的蓝光比之前稳定了不少，屏幕上断断续续跳出字：“汪……实验室……b区……核心……”张小北突然拍了下大腿：“我爷爷的笔记里提过，研究所b区是废弃的低温实验室，当年‘镜界计划’的核心设备就藏在那儿！”
小张看着碎片，突然红了眼眶：“铁蛋，你可得撑住啊。等这事结束，我给你装个新外壳，比之前的还酷，再给你装个语音系统，让你想说啥说啥。”
碎片似乎听懂了，蓝光闪了闪，屏幕上跳出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列车穿过隧道，短暂的黑暗里，每个人都在沉默。陈默能感觉到林夏的手在微微颤抖，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姨是生是死？汪副所长到底是敌人还是被执念困住的可怜人？那个“意识核心”启动后，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出了隧道，阳光重新涌进车厢，照亮了林夏眼角的泪。她突然抬头，看着陈默：“如果……如果我小姨真的变成了‘容器’，你会怎么办？”
陈默沉默了片刻，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父母当年选择保护她，我们也一样。但这次，我们不只保护她，还要让她解脱。”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都是你的亲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林夏的眼泪突然决堤，却笑了出来，像雨后初晴的雪山：“陈默，有你在，真好。”
列车到站时，已是黄昏。研究所的车早已等在站台，开车的是汪副所长的助理小李，一个总是笑眯眯的年轻人，此刻却脸色苍白，眼神躲闪。“汪所长……让我来接你们。”他说话时，手在方向盘上攥得发白。
陈默注意到他袖口沾着点白色粉末，像极了低温实验室常用的干冰残留物。“汪所长在研究所？”
“在……在b区等你们。”小李的声音有些发飘，“他说……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们看。”
车子驶向研究所，夕阳将建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只蛰伏的巨兽。陈默看着窗外掠过的银杏叶，突然想起重阳那天在丽江古城，林夏捡的那片叶子，被他夹在了笔记本里，此刻正安静地躺着。
他不知道，笔记本的夹层里，还藏着另一样东西——王老爷子最后塞给他的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核心启动时，用‘光’的眼泪，能唤醒被囚禁的意识。”
而“光”的眼泪是什么，他至今不懂。
车子驶入研究所大门，b区的方向隐约传来机器运转的低鸣。小李突然停下车，声音发颤：“我……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汪所长说，进去的人，可能……就出不来了。”
陈默推开车门，回头看了眼车厢里的众人。林夏的眼神坚定，老周紧了紧手里的地质锤，小张兄弟俩抱着铁蛋碎片，眼里没有退缩。
“走。”陈默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走进b区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比雪山的冰洞更冷。走廊两侧的低温储存柜里，隐约能看到人形的轮廓，每个柜子上都贴着标签，上面写着名字，其中一个标签上的名字，让林夏瞬间僵住——“林月”，她小姨的名字。
走廊尽头的实验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汪副所长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月月，再等一会儿，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陈默示意众人停下，轻轻推开门。
实验室中央，一个巨大的透明容器悬浮在半空，里面果然有团柔和的光，光中隐约能看到一个女人的轮廓。汪副所长站在容器前，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遥控器的按钮上，红灯正在闪烁。
而容器的侧面，贴着一张照片，正是丽江古城墙里找到的那张——年轻时的汪副所长抱着婴儿，身边站着笑靥如花的林月。
“你们来了。”汪副所长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他的目光落在林夏身上，带着一丝愧疚：“小夏，对不起。但我不能失去你小姨，她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容器里的光突然剧烈闪烁，女人的轮廓痛苦地蜷缩起来，发出无声的嘶吼。林夏的贝壳手链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与容器里的光产生共鸣，手链上的一颗珍珠裂开，滚出一滴晶莹的液体，像一滴眼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容器壁上。
“是‘光’的眼泪！”陈默突然明白王老爷子的话。
液体渗入容器，女人的轮廓渐渐清晰，露出一张与林夏极为相似的脸，她看着林夏，嘴无声地动着，只有两个字：“阻止他……”
汪副所长突然按下遥控器的按钮，容器里的光瞬间变得刺眼，实验室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
“核心启动！”他嘶吼着，眼里却流下两行清泪，“月月，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陈默看着他的眼泪，突然想起老周和卡雅的告别，想起小张对铁蛋的承诺，想起林夏靠在他肩上的温度——原来最深的执念，往往藏着最痛的温柔。
而容器里的光，在刺眼的光芒中，正缓缓伸出手，指向汪副所长，像在告别，又像在呼唤。
实验室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结满了冰花，每个冰花里，都映出一张不同的脸，像无数个等待被救赎的灵魂。他们知道，最艰难的抉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