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而起的死气巨柱如同在幽冥鬼市这片灰暗天幕上撕开的一道狰狞伤口,狂暴的能量波动席卷四方。无数道强大的神识如同冰冷的探针,反复扫过崩塌的礁石区域,最终,大部分都带着审视、贪婪或纯粹的恶意,锁定在了抱着小青霄、气息明显不稳的林昊身上。
“走!”
林昊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没有丝毫犹豫,混沌灵力不顾消耗地疯狂运转,脚下一点,身形化作一道略显暗淡的紫金色流光,朝着鬼市更外围、也是通往死寂海方向疾驰而去。他不敢直接逃向海眼,那里是圣族的老巢,无异于自投罗网。
身后,隐约传来几声尖锐的鬼啸和充满煞气的嘶吼,显然已有鬼市中的强大存在被这里的变故吸引,准备将这搅动风云的“活人”当做猎物。
“爹爹……”小青霄虚弱地趴在林昊肩头,看着父亲嘴角不断渗出的鲜血和苍白的面容,龙瞳中满是心疼与焦急。
“无妨,一点反噬,还撑得住。”林昊声音低沉,但眼神却如同燃烧的火焰。他一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光怪陆离的礁石建筑间穿梭,一边内视自身。
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为了引爆暗金源核,摧毁那个特殊的“死气钉”,他几乎耗尽了混沌元婴积攒的本源雷炎之力,更是硬抗了死气暴走的第一波冲击。此刻,丹田气海之内,那尊原本紫金光芒璀璨、生机勃勃的混沌元婴,此刻显得黯淡无光,小巧的五官甚至微微蹙起,流露出疲惫之色。元婴周身原本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的混沌之气,也变得迟滞、稀薄。
元婴后期圆满的修为壁垒,依旧坚固,甚至因为此番巨大的消耗,境界隐隐有了一丝不稳的迹象。
若不能尽快找到安全之地调息恢复,别说应对接下来的追杀,恐怕修为都有跌落的风险。
然而,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就在这灵力近乎枯竭、神魂因过度消耗而传来阵阵刺痛、肉身承受着死气侵蚀与内伤双重折磨的极致困境中,林昊的意识却陷入了一种奇特的空明状态。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暗金源核投入液态死气……
三种截然不同、属性相克却又在某种规则下强行融合的能量激烈冲突、爆炸……
那积累万载、精纯至极的幽冥死气失去束缚后,展现出毁灭一切的狂暴与死寂……
而自己的星辰紫霄雷炎,在混沌之力的包容与催化下,既是引爆的导火索,又在那毁灭风暴中艰难地守护住自身与青霄的一线生机……
毁灭……新生……秩序……混乱……排斥……融合……
这些截然对立的概念,在那场短暂的、极致的能量风暴中,交织、碰撞、湮灭,又仿佛蕴含着某种更深层次的、统一的……道。
“混沌……并非简单的包容与转化……”
林昊的心神仿佛触摸到了一层此前从未清晰感知过的薄膜。
“混沌,是万物之始,亦是万物之终。蕴生灭之机,藏有无之妙……”
他过往修炼《混沌帝经》,更多是侧重于其“包容”、“转化”的特性,以此驾驭万法,淬炼己身。直到此刻,在亲身经历了由自身一手引导的、近乎自毁式的能量生灭之后,在那极致的毁灭与一线生机并存的刹那,他对“混沌”的本质,有了更深刻、更触及核心的领悟。
混沌,是过程,是状态,更是规则!是推动宇宙星辰运转、万物生灭轮回的原始动力!
“我之前的混沌元婴,看似圆满,实则只具其形,未得其神……缺少的,正是这贯穿始终的‘生灭’道韵!”
一念通,百障消!
就在这亡命奔逃的途中,在这内外交困、灵力近乎枯竭的绝境之下,林昊的神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破碎了!
并非修为壁垒,而是那层对“混沌之道”认知的隔膜!
轰!
他体内那原本黯淡迟滞的混沌元婴,猛然间睁开了双眼!那双小小的眼眸中,不再是纯粹的紫金雷火,而是左眼浮现宇宙初开、万物生长的勃勃生机,右眼倒映星辰陨落、纪元终结的寂灭虚无!
生灭之道,融入混沌!
原本近乎枯竭的丹田气海,此刻仿佛化为了一个微缩的宇宙奇点,开始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节奏,疯狂吞噬着外界的一切能量——不仅仅是天地灵气,更有那弥漫在鬼市中、无处不在的幽冥死气、混乱煞气、乃至那些追踪而来的神识中蕴含的恶意与能量!
混沌之道,真正的包容万象,此刻显露出其霸道绝伦的一面!无论何种属性,何等污秽狂暴的能量,一旦被卷入这新生的、蕴含生灭道韵的混沌旋涡,都被瞬间分解、碾碎,化为最本源的混沌之气,补充着林昊的消耗,滋养着他的元婴!
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攀升!
原本有些虚浮的元婴后期圆满境界,不仅瞬间稳固,更是朝着那道曾经坚不可摧的壁垒,发起了水到渠成般的冲击!
化神之境,在于神魂与天地法则的初步交融,在于自身之“道”的明晰与凝聚!
而林昊,在此时此刻,于这幽冥鬼市的逃亡路上,明悟了自身混沌之道的核心——生灭!他的道,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嗡——”
一声只有林昊自己能听到的、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道音,自他神魂深处响起。
那尊端坐于丹田的混沌元婴,周身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光芒之中,生灭景象交替浮现。元婴的形体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仿佛要融入那片新生的混沌气海,又仿佛要从气海中超脱而出,与某种冥冥中的宏大法则建立联系。
一股远超元婴境界的、带着淡淡法则威压的气息,不可抑制地从林昊体内弥漫开来!
他奔逃的身影骤然一顿,悬浮在半空,周身紫金色的雷炎不再仅仅是火焰与雷霆,而是交织着创生与终结的道韵,将他映照得如同执掌生灭权柄的神只!
“突……突破了?”小青霄感受着父亲身上那截然不同、令人心悸又忍不住想要亲近的浩瀚气息,瞪大了龙瞳。
林昊缓缓抬起手,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息、仿佛一念可定生死的全新力量,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化神……原来如此。”
前有鬼市强敌环伺,后有圣族怒火滔天,而他,林昊,却在这至暗绝境之中,窥得大道真谛,一步踏入……化神期!
绝境,亦是新生之始。接下来的路,该轮到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彻底易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