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殿内烛火还亮着。我坐在御案前,指尖轻点一份密报。绿芜站在帘外,手里攥着一张刚送来的纸条。
她低声说:“北苑那边,司星辰昨夜换了药。”
我没有抬头,只问:“怎么换的?”
“宫人照例送药进去,他背身喝下,药碗放在桌上。等宫人走后,守卫发现铜盆底部有异样。”
我放下笔。“打开看了吗?”
“打开了。夹层里藏着一块布条,已经交给暗卫。送饭的宫人出宫门时被拦下,布条截住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天还没亮,宫道上只有巡逻的脚步声。
“布条送去钦天监了。”绿芜说,“您要亲自看破译结果吗?”
“送去就行。”我说,“让他们用旧档比对星图符号,一个时辰内必须出结果。”
绿芜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我转身走向东阁,脚步不快。司星辰装病三天,滴水未进,脉象却稳。这种人不会真的放弃。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以为我们松懈,以为还有机会传信。
他错了。
我早让绿芜换了送饭路线,也换了守卫轮值时间。那些看起来没变的规矩,其实都动过了。就连那个铜盆,也是新换的,底下做了夹层标记。只要有人动,就知道是谁。
半个时辰后,绿芜回来。
“破译出来了。”她递上一张纸,“上面写着:‘荧惑守心,帝星动摇,可乘乱取之’。”
我接过纸,扫了一眼。
这不是占卜。是命令。
“接头地点呢?”
“城南废弃的清虚观。布条上有灰痕,和观里香炉残留物一致。”
我点头。“让暗卫假扮接头人,穿黑袍,左手缠布带,带一盏残角 lantern。”
“您要抓活的?”
“不止。”我说,“我要他知道,他写的每一个字,都进了我的手里。”
绿芜领命而去。
我坐回案前,翻开今日早朝的名单。司星辰的名字还在列。按照规矩,幽禁中的官员若无定罪,仍需列席听政。我没删他名字。
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怎么倒下。
两个时辰后,绿芜再次进来。
“人抓到了。是个落职的礼部主事,叫周明远。搜出身上的信,是司星辰亲笔写的,提到‘观星台地窖藏有先帝遗诏副本’,能证明现任君主非正统。”
我冷笑一声。
好一招“天命转移”。借星象造谣,再用假遗诏动摇国本。一旦乱起,他就能以国师弟子身份站出来“顺应天意”,扶持傀儡上位。
可惜,他忘了钦天监的档案我全调过。近三年的星图记录,一笔不落。他所谓的“荧惑守心”,根本与实际天象不符。是他自己编的。
“把人押进刑部大牢。”我说,“信件原件封存,明日早朝用。”
绿芜问:“要不要先通知萧绝?”
“不必。”我说,“这是我的事。”
天光大亮时,太极殿钟声响起。
百官入列,秩序井然。我在丹墀上落座,目光扫过人群。苏玉衡站在文官队列中,金元宝在商卿位,赵铁衣立于武班前列。他们都没有说话。
司星辰被侍卫带进来时,脸色苍白。他穿的是囚服,但姿态仍端着。他低着头,走到指定位置站定。
我没有立刻开口。
先处理了几份地方奏报,说了些新政进展。等到第三道折子批完,我才抬手。
“今日有一件事。”我说,“关于昨夜截获的一封密信。”
大殿瞬间安静。
我从袖中取出那块布条,递给太史令。“你当众读一遍上面的内容。”
太史令双手接过,展开布条,念道:“荧惑守心,帝星动摇,可乘乱取之。”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有人皱眉,有人低头,更多人看向司星辰。
我接着说:“这八个字,不是占卜,是谋逆的信号。它出自一名被幽禁的罪臣之手,通过夹层布条送出宫外,送往城南清虚观。”
司星辰抬起头,眼神微动。
我还是没看他。“我们在清虚观抓到了接头人。他是原礼部主事周明远,三年前因贪墨被革职。他身上带着一封信,是司星辰亲笔所写,称‘观星台地窖藏有先帝遗诏副本’,能证明朕非正统,应当退位让贤。”
我顿了顿,从案上拿起一封信。“这就是原件。”
满殿哗然。
谢知章站在清流队列中,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我终于看向司星辰。“你说,你是在替天言事。那你告诉我——”我站起身,走下丹墀,“你算的星轨,是真的,还是你编的?”
他没回答。
“钦天监已核对近三个月星图。”我说,“你所说的‘荧惑守心’,实际并未发生。你伪造天象,散布谣言,勾结废官,意图动摇国本。这些,你认吗?”
司星辰终于开口:“陛下……臣只是……”
“只是什么?”我打断他,“只是想帮我认清天命?还是想亲手改写天命?”
他跪了下去。
我没有让他起来。
“来人。”我说,“司星辰勾结外势,伪造天象,图谋不轨,证据确凿。即刻褫夺一切职衔,转入刑部大狱,严加看管,等候议罪。”
两名侍卫上前,架起他就要拖走。
他没有挣扎,只是在被拖出殿门那一刻,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悔恨,只有不甘。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他明明很小心。他以为没人知道他的计划。他以为还能翻盘。
但他不知道,从他第一次烧手札那天起,我就盯上了他。他每一步,都在我的局里。
我站在大殿中央,手中捏着那封已被展阅的密信。
纸页边缘有些发皱,是我刚才用力捏过的痕迹。
我把它交给身旁的绿芜。“交刑部立案。所有相关人等,逐一追查。”
绿芜接过,低头退开。
大殿恢复安静。
百官垂首,无人敢言。
我缓步走下玉阶,脚步平稳。
走到殿口时,我停下。
外面阳光正好,照在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