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最终还是没能对公园的锦鲤下毒手——主要是成本太高且操作难度太大。他和玄璃像两个被生活榨干的幽魂，在公园长椅上捱过了一个饥寒交迫的夜晚。
第二天清晨，阳光再次普照大地，却照不进陆铭绝望的心。他揉着咕咕作响的肚子，看着旁边依旧腰背挺直、仿佛能靠光合作用活着的玄璃，发出了灵魂拷问：“姐，你们上古时期，是不是都辟谷？或者餐风饮露？这技能能速成吗？学费我分期付款行不？”
玄璃转过头，用那双清澈且饥饿的黑眸看着他，非常认真地回答：“需进食。能量，不可少。”
得，幻想破灭。这饭桶属性是刻在dNA里的。
陆铭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那块冰冷的金属甲片上。小黄提供的线索——城市西北山区，像是一根唯一的救命稻草，虽然可能挂着的是个炸药包。
去，可能死。不去，肯定死。
“妈的，赌了！”陆铭一拍大腿拍得自己龇牙咧嘴，“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不就是西北山区吗？就当郊游了！”
首要问题：路费和干粮。
陆铭的目光在公园里逡巡，最后定格在了那个被他和玄璃当做临时避难所的……废弃儿童滑梯上。
一个小时后。
h市某个热闹的城中村口，出现了一个画风清奇的地摊。
摊主是个看起来有点虚脱、眼袋深重的青年，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破损古甲、面无表情但颜值惊人的少女。地摊上卖的东西更是离谱——几件明显是从垃圾堆捡来的、锈迹斑斑的儿童玩具，两个磕瘪了的铝饭盒，以及……一尊看起来古朴无比、甚至还有点泥土的小巧三足丹炉！
丹炉旁边立着个手写纸牌，字迹歪歪扭扭：“祖传古董，挥泪甩卖，给钱就卖，换路费回家！”
这组合太过诡异，吸引了不少大爷大妈和路人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小伙子，你这玩意儿……是古董？看着像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啊？”一个大妈拿起一个生锈的铁皮青蛙，拧了拧发条，青蛙纹丝不动。
“阿姨好眼力！”陆铭脸不红心不跳地吹嘘，“绝对是老物件！您看这锈色，这包浆！这铁皮青蛙，说不定是当年慈禧太后盘过的！”
大妈：“……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另一个大叔则对那丹炉产生了兴趣，拿起来掂量了一下：“这炉子倒是挺沉，铜的吧？可惜盖没了，还一股……红烧牛肉面味儿？多少钱？”
陆铭精神一振：“大叔识货！这可是商周时期……呃，上周挖出来的宝贝！炼丹熬药煮泡面，样样精通！您诚心要，给五百块拿走！”
大叔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丹炉放下：“五百？五块我都嫌占地方！”
一上午过去，问的人多，买的人一个没有。陆铭嗓子都快冒烟了，玄璃则全程安静地充当背景板和颜值担当，偶尔有不开眼的小混混想上来搭讪，被她淡淡瞥一眼就吓得屁滚尿流。
就在陆铭绝望地准备收摊，考虑是不是真得去卖血时，一个穿着丝绸练功服、手里盘着核桃的老爷子溜达了过来。他目光一扫，直接就被那丹炉吸引了。
他拿起丹炉，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纹路，又用手指弹了弹，听着那沉闷的回音，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小伙子，这炉子……哪来的？”老爷子语气严肃起来。
陆铭一看有戏，赶紧又把那套“祖传宝贝，急需用钱”的说辞搬了出来。
老爷子沉吟片刻，伸出三根手指：“三百。我拿了。”
陆铭心里狂喜，但面上故作挣扎：“三百？老爷子，这……这可是祖传的……”
“就三百。不卖我走了。”老爷子作势欲走。
“卖卖卖！”陆铭赶紧一把拉住他，“三百就三百！您老拿好！”他生怕对方反悔，把丹炉塞进老爷子手里。老爷子这才慢慢吞吞掏出手机要扫码付款。
陆铭只能掏出那台屏幕裂纹、电量经过一夜休眠勉强回升到15%的老人机，开机。瞬间，几条信息跳了出来，除了的催费通知，最显眼的就是林倩的头像。
【林倩】：陆铭，这两天怎么样？没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吧？[笑脸]
【林倩】：我们学校附近新开了家甜品店，据说芒果布丁很好吃，要不要……下次一起去尝尝？
【林倩】：呃，我是说，如果你有空的话。[小猫挠头.jpg]
看着这条带着小心翼翼试探和明显撤回痕迹的消息，陆铭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暖意、愧疚、还有种自己正在泥潭里打滚却看到岸上有人递来干净毛巾的酸涩感。
赶紧给老大爷扫完码，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撒一个弥天大谎——一个为了她好，也为了自己暂时能安心上路的谎言。
他酝酿了一下情绪，努力让打字的手指不要抖得太厉害。
【陆铭】：林大编辑！托您的福，平安无事！[龇牙] 不过跟你说个事，我老家那边有点急事，我二大爷家的三表哥的堂弟要结婚，我们那地方亲戚关系比较复杂，非让我回去帮忙张罗几天，可能得离开市区一阵子。
他发出去，感觉自己脸都在发烧。这借口烂得他自己都不信！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
【林倩】：啊？要回老家呀？远吗？路上注意安全哦！[担心]
【陆铭】：不远不远，就邻省山里，信号可能不太好，要是联系不上我别担心哈！[擦汗] 等我回来……嗯，等我回来再聊！
【林倩】：嗯嗯，好的。山里温差大，记得多带件衣服。帮忙也别太累着自己。[微笑] 等你回来。
对话结束了。陆铭看着那句“等你回来”，心里堵得厉害。他感觉自己像个欺骗纯情少女的渣男，虽然他和林倩八字还没一撇，但这愧疚感是实实在在的。
他放下手机，长长地、近乎虚脱地叹了口气。这才几天？感觉像过了几年那么漫长，累得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散架般的酸疼。
“怎么了？”玄璃似乎感知到他情绪低落，转过头问道。
“没事，”陆铭收起手机，强行挤出个笑容，“跟一个……朋友道个别。咱们也得赶紧准备出发了。”
收到这来之不易的三百巨款，陆铭感觉手都在抖。他拉起玄璃，以最快速度逃离了现场，生怕老爷子回过神来追着他打。
玄璃的目光则追随着那个拿着丹炉走远的老爷子，直到对方消失在人流中，才缓缓收回视线，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不解？但她没说什么。
有了钱，一切好办。陆铭立刻带着玄璃冲进一家超市，进行了一番疯狂的采购：最便宜的大瓶装水、压缩饼干、火腿肠、以及……一大袋独立包装的巧克力，这可是重点战略物资！。
采购完毕，两人背着鼓鼓囊囊且廉价的背包，踏上了前往西北山区的公交车。
路程比想象中更远，公交车摇摇晃晃了近两个小时，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低矮厂房，最后是农田和荒坡。乘客也越来越少。
玄璃似乎对移动的车辆有些好奇，一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眼神里少了些平时的空洞，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新奇。
终于，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站点，司机大叔喊道：“西北山口到了！要下的赶紧！”
陆铭赶紧拉着玄璃下车。
站在尘土飞扬的公路边，眼前是连绵起伏、植被稀疏的荒山，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蜿蜒着通向大山深处。空气干燥，风声呼啸，显得格外寂寥。
“小黄说的……就是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陆铭心里有点打鼓，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藏着什么上古秘境，倒像是偷排工业废料的好去处。
两人沿着土路向山里走去。起初，除了荒凉并没太多异样。但很快，陆铭就察觉到一些不协调之处。太安静了。不仅是人烟罕至的那种静，更是连一声鸟叫、一声虫鸣都听不到，仿佛整片山区的活物都绝迹了，只剩下风声刮过枯草的单调呜咽。脚下的土壤颜色也显得发暗发黑，陆铭甚至无意中踢到了几块棱角尖锐、不像天然形成的金属碎片，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锈迹，看不出原本的用途。
“这地方……感觉怪怪的。”陆铭嘀咕着，下意识地靠近了玄璃一点。玄璃没有说话，但她的目光比平时更加锐利，如同扫描般扫视着四周的乱石和崖壁，身体保持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戒备姿态。
越往里走，那种诡异的死寂感就越发浓重。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某种有机物腐败的淡淡气味，并不浓烈，却执着地钻进鼻孔，让人隐隐作呕。路边的植被也越发稀疏怪异，偶尔能看到几丛生命力顽强的灌木，叶片却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绿色，甚至有些枝条扭曲成了怪异的形状。
陆铭再次掏出那块金属甲片，尝试注入生机之力。
甲片上的纹路再次微弱地闪烁起来，迷你黄十三的影像没出现，但甲片本身却发出了一种极轻微的、持续的嗡鸣，并且变得有些温热。
“有反应！”陆铭精神一振，“它好像真的在指示方向！”
他拿着甲片，像玩探雷器一样，慢慢转动身体。当他面向西北方向那条进山土路时，甲片的嗡鸣声似乎达到了最清晰，温度也最高。
“就是这边！走！”陆铭收起甲片，深吸一口气，带着玄璃踏上了土路。
越往里走，越是荒凉。手机信号早已消失无踪。四周只有乱石、枯草和偶尔出现的、被废弃的矿坑或采石场遗址，显得破败而阴森。
玄璃的神情，却随着深入，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不再只是单纯地跟着陆铭，而是时不时会停下脚步，环顾四周，那双空洞的黑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苏醒。她会盯着某块形状奇特的岩石看很久，或者对着某个荒废的矿洞入口露出思索的表情。
有一次，她甚至无意识地伸出手，抚摸过一面布满凿痕的岩壁，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怎么了？这里有印象？”陆铭紧张又期待地问。
玄璃沉默地摇了摇头，眉头微蹙，似乎自己也说不清那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她只是低声道：“气息……驳杂。有……旧痕。很多……旧痕。”
陆铭听得云里雾里，但至少证明小黄的线索可能没错！
两人继续深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风变得更冷，那腐败的气息似乎也随着夜幕的降临而浓郁了几分。陆铭找了处背风的石壁，决定就在这里过夜。他拿出压缩饼干和水分给玄璃。玄璃默默地吃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周围黑暗的山影，耳朵似乎也在微微动着，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今晚我守夜吧。”陆铭啃着干巴巴的饼干说，“这地方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玄璃却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睡。我不用。” 她顿了顿，看向黑暗，“它们……不喜欢。”
陆铭还想坚持，但看着玄璃在夜色中越发显得锐利和清醒的眼神，只好作罢。他裹紧衣服，靠在石壁上，疲惫很快袭来，但那股萦绕不去的不安感让他睡得并不踏实。
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阵冰冷的气息惊醒！
睁开眼，只见玄璃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面向着黑暗深处的一个方向，身体紧绷如临大敌！她周身散发着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冰冷的杀意，那只空着的手已经握成了拳，指甲甚至微微陷入了掌心！
“怎么了？！”陆铭瞬间清醒，压低声音问道。
玄璃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方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
“有东西……来了。很多……带着……死气。”
陆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片浓郁的黑暗中，隐约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成群结队地爬行而来！
同时，他口袋里的金属甲片，也突然变得滚烫，并且发出了急促而尖锐的嗡鸣声！
小黄在疯狂报警！
陆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抓起了旁边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当武器，虽然他知道这玩意儿可能屁用没有。
“是……是什么？狼？野猪？还是……”他的声音有点发抖。
玄璃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极力分辨。几秒后，她用一种带着厌恶和凛然的语气，吐出了一个让陆铭毛骨悚然的词：
“非活物……是，‘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