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
李策一脚踹翻面前的梨花木椅。
椅子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撞在墙角,散了架。
屋里的旖旎气氛瞬间被这股暴戾冲得干干净净。
慕凝霜缩在床脚,惊恐地看着眼前如同恶煞的男人。
她不懂。
几碗米汤而已。
那些贱民的命,难道比皇家的脸面还重要?值得这个暴君发这么大的火?
“给朕看好这女人。”
李策回头,指了指慕凝霜,
“她要是死了,或者跑了,你们所有人,提头来见。”
丢下这句话,李策大步冲出门外。
……
城西,柳树巷。
这里是代州城的贫民窟。
破败的土房东倒西歪,积雪压塌了半边屋顶。
巷口围满了人。
里三层,外三层。
中间是一口被打翻的大铁锅。
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米汤泼了一地,冒着白气,还没凉透。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趴在地上,双手拼命地把混着泥土和雪水的米汤往破碗里捧。
一边捧,一边嚎。
“那是给孙子救命的啊……这天杀的兵老爷……这是要逼死人啊!”
老妇人对面,站着七八个身穿大夏军服的士兵。
领头的是个百夫长。
这人脸上横着一道疤,此时正用脚踩着老妇人的手,满脸不耐烦。
“嚎什么丧!老子在前线卖命,吃你一口米汤怎么了?大夏律例,战时一切物资充公!老子这是征用!”
周围的百姓敢怒不敢言。
一个个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这就是他们的大夏军?
这就是他们省吃俭用供养的保护神?
若是连自己人都抢,那和城外那些匈奴畜生有什么分别?
“啪!”
百夫长一鞭子抽在老妇人背上。
棉衣破裂,棉絮乱飞。
“滚开!别挡着爷的道!”
百夫长骂骂咧咧,转身要走。
“站住。”
一道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很轻。
但在嘈杂的哭喊声中,却显得异常刺耳。
人群自动分开。
李策穿着一身黑色常服,只带了陈武一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没看那个百夫长。
他蹲下身,伸手扶起地上的老妇人。
老妇人哆嗦着,看着眼前这个贵气逼人的年轻人,不敢动。
李策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老妇人身上。
然后他转过身。
看着那个百夫长。
“这米汤,好喝吗?”
李策问。
百夫长没认出李策。
他看李策穿得贵气,只当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哥,冷哼一声:
“关你屁事!你是哪根葱?敢管巡防营的闲事?”
“巡防营?”
李策上下打量了一眼百夫长,语气冰冷,
“朕的大夏,什么时候养了你们这群只会窝里横的废物?”
朕?
周围的百姓也是一愣。
百夫长也是一愣,看见陈武和曹诚跟后面,瞬间明白过来。
他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陛……陛下……小的……小的……”
“刚才那只手端的碗?”
李策打断他。
百夫长颤抖着举起右手。
“陈武。”
“在!”
“剁了。”
“诺!”
寒光一闪。
没有任何废话。
一条手臂飞起,鲜血喷洒在洁白的雪地上,红得刺眼。
“啊——!”
百夫长惨叫,捂着断臂在地上打滚。
其余几个参与抢粮的士兵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疯狂磕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我们也是饿昏了头……”
“饿?”
李策走到那个断臂的百夫长面前,居高临下。
“前线吃紧,朕知道。军粮短缺,朕也知道。”
“你们饿,朕不怪你们。”
“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把手伸向养你们的百姓!”
李策猛地拔出腰间长剑。
剑尖指着地上的那些士兵。
“看看这些人!他们把家里最后一粒米都交了上来!他们自己喝野菜汤,也要省下口粮给你们!”
“你们吃的每一口饭,都是他们的血汗!”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甚至还要砸锅?”
“这种事,只有畜生干得出来!”
“大夏军人,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绝不死在百姓的锅灶旁!”
李策手腕一翻。
剑落。
人头滚落。
一共八颗人头。
整整齐齐地码在那个被打翻的铁锅前。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百姓们惊呆了。
他们活了半辈子,见过官护官,见过官护兵,从来没见过皇帝亲自杀兵给百姓出气!
那个披着李策大氅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万岁……万岁爷……”
随着老妇人下跪,整条巷子,成百上千的百姓,齐刷刷跪倒一片。
“吾皇万岁!”
这一刻,呼声震天。
不是敷衍,不是礼节。
是发自心底的呐喊。
李策收剑入鞘。
他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百姓,心中并无喜悦,只有沉重。
杀几个人容易。
但这股风气,得改。
这支军队的魂,得立。
“都起来。”
李策朗声道。
他看向曹诚。
“传朕旨意,从今日起,全军学唱一首歌。谁学不会,不准吃饭。谁唱得不好,军棍伺候!”
曹诚一脸懵逼。
唱歌?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唱歌?
李策没理会曹诚的疑惑。
他清了清嗓子,打起了拍子。
一种从未有过的、节奏感极强、甚至带着几分魔性的调子,从大夏皇帝的嘴里哼了出来。
“大夏军人个个要牢记!”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
“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
..........
李策唱得很投入。
周围的百姓听傻了。
曹诚和陈武也听傻了。
这就是皇帝陛下作的曲子?
怎么听着……有点上头?
李策唱了两遍。
“听懂了吗?”
李策问。
曹诚结结巴巴:
“听……听懂了。这词……好记。”
当然好记。
这是经过历史验证的神曲。
是把一支农民军变成钢铁洪流的法宝。
“记住了就给朕唱!”
李策踹了曹诚一脚,
“带着你的兵,给朕唱遍全城!让每一个士兵都把这些词刻进脑子里!谁敢再犯,这八颗人头就是榜样!”
“是!”
.............
将军府内。
陈武听着外面的歌声,一脸崇拜地看着李策。
“陛下,您真是神人!就这么一首破……哦不,神曲,那帮兔崽子真的老实多了!刚才我去巡营,看见有人想随地吐痰,刚张嘴,旁边人就哼这歌,那人硬生生把痰给咽回去了!”
李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咽回去?
虽然恶心了点,但效果不错。
“不过……”
陈武脸上的兴奋劲儿过去,眉头又皱成了川字。
“陛下,歌是好歌,可它不顶饱啊。”
“仓库里的米,最多还能撑两天。”
“两天后,若是还没粮,别说唱歌,就是让天女下凡跳舞,那帮兵也得哗变。”
人是铁,饭是钢。
这是无论多高的士气都绕不开的死结。
曹诚也在旁边唉声叹气:
“是啊陛下。代州城外坚壁清野,连耗子窝都空了,咱们上哪儿弄粮去?总不能真杀战马吧?”
战马是骑兵的命。
杀了马,以后拿什么追击匈奴。
李策放下茶杯。
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
哒。
哒。
哒。
很有节奏。
“谁说没有粮?”
李策站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军事舆图前。
他的手,穿过代州城,穿过那些荒芜的平原。
最后,重重地拍在一个点上。
“咱们没有,他们有啊。”
李策回头,指了指匈奴大营的位置,
“呼延单于大老远跑来,不仅给朕送人头,还带着十几万石的牛羊肉干和军粮。”
“人家送上门的大礼,朕,没有不收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