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学院最深处的“灵泉静室”,是连院长林风都需要特殊授权才能进入的禁区。此刻,星尘就躺在这里,浸泡在由心象海本源和多种稀有能量调配的疗养液中,生命体征虽然稳定,但意识依然在深沉的昏迷中徘徊。他裸露的皮肤上,那被未知力量“格式化”边缘擦过的伤痕,呈现一种诡异的、半透明化的趋势,仿佛随时会从现实层面消散。阿阮和墨羽守在外间,通过层层屏障监控着他的每一丝数据波动,脸色凝重。
静默的决议
核心团队的紧急会议,直接在静室外的小厅进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谢十三坐在主位,面前悬浮着那块星尘拼死带回的奇异水晶,以及一份从星尘记忆中提取的、关于那个庞大“视角”和冰冷“叙事注释”的绝密报告。他的脸色平静,但眼中沉淀着前所未有的重量。
“关于‘观测者’的一切猜测,从星尘带回的证据和他意识中的标记来看,已从假说升级为高度疑似的事实。”谢十三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我们面对的存在,其层级、意图、手段完全超出理解。星尘的遭遇表明,仅仅是‘察觉’到它的存在,就可能招致抹除级别的反应,并被标记。”
他环视在场的阿阮、墨羽、汐,以及被紧急召唤来的林风和叶芷。“因此,我命令:第一,所有关于‘观测者’的主动调查即刻停止,转入绝对静默状态。‘微光’小组无限期休眠。第二,星尘带回的所有数据、影像、水晶,连同我们的分析报告,进行最高等级物理封存,密钥分持,非生死存亡之际不得启用。第三,对外统一口径:星尘副教授在探索‘万法归寂’古遗迹时,遭遇罕见的、复合型宇宙法则风暴,飞船损毁,个人重伤,目前正在全力救治。此事故说明远古遗迹风险极高,学院将加强相关探险的安全规范。”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墨羽忍不住,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是他极度焦虑时的表现,“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东西,在某个层面看着我们,甚至可能随意改动我们的现实,我们就装作不知道?”
“不是装作不知道,”谢十三纠正道,目光如渊,“是装作‘没有证据,没有察觉’。我们和星尘的不同在于,他是在‘现场’被标记的。我们目前只是在‘后方’进行推测。只要我们不继续主动触碰那个边界,不表现出明确的、有组织的‘察觉’行为,我们或许还在那个存在的‘常规观察’阈值之下,而非需要被特别处理的‘异常变量’。”
阿阮点了点头,理解了谢十三的策略:“示敌以弱,麻痹对方。同时,我们要利用这段‘安全期’,做最要紧的事——发展自己,但必须是不引人注目的、符合‘常规叙事’的发展。”
表面的繁荣与暗流的共识
命令被迅速执行。万象学院内部,关于星尘遭遇“罕见宇宙灾害”的通报在高层小范围传达,引发了一阵对远古遗迹风险的重新评估,但并未掀起更大波澜。星尘被列为最高保密等级的伤员,其治疗由最核心团队亲自负责,隔绝一切外部探视。
与此同时,万象学院对外的工作重点,被谢十三和林风、叶芷明确调整。学院不再组织任何指向性过于明确、可能触及宇宙底层秘密的高风险探索项目。所有的资源、议题、交流活动,都集中在了“促进多元文明哲学与实践交流”、“深化对已知宇宙法则的和谐应用”、“解决各文明发展中的具体技术与社会难题”上。
“星海纪元思想峰会”、“跨文明艺术与科技融合展”、“边缘星域生态可持续发展论坛”……一个个热闹、正面、充满建设性的项目被推出。万象学院显得比以往更加开放、活跃,致力于构建一个繁荣、和平、注重精神与物质共同发展的多元宇宙共同体。一切都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之前更加“正常”。
暗处的准备
然而,在这片繁荣景象之下,静默的准备工作在绝对保密中展开。
墨羽和阿阮,在谢十三的默许下,利用学院庞大而开放的学术交流网络作为掩护,开始着手一项极其隐秘的工作:他们不再直接监测“观测者”,而是开始设计一套分布式的、被动式的“宇宙基础状态健康度监测网”。这个网络由无数个嵌入各文明常规科研、观测项目中的微小算法和传感器构成,它们不主动探测任何“异常”,只记录最常规的物理常数、时空连续性、因果链概率等基础数据。任何单一节点的微小波动都会被忽略,只有当成千上万个节点在极大时空尺度上,同时出现某种违背自然统计规律的、难以解释的、系统性的微妙偏移时,一个极其微弱的警报才会在无人知晓的深处被触发。这套系统的目的,不是发现“观测者”,而是感知宇宙这个“系统”可能出现的、任何不自然的“全局性参数调整”。
而谢十三本人,则开始更频繁地、以私人交流的名义,与灵祖、万机之主等古老存在进行意识层面的深层沟通。他不再直接询问“观测者”,而是探讨关于宇宙“稳定性”、“信息本质”和“存在韧性”的终极问题,试图从这些古老存在的记忆库和认知模式中,拼凑出关于宇宙底层运行逻辑的、更完整的图景,为未来可能的对抗积累“理解”的资本。
星尘依旧在静室中沉睡,意识深处的那个标记如同一个无声的倒计时。万象学院灯火辉煌,文明交流日益密切,一片欣欣向荣。但在所有知晓秘密的人心中,都清楚这片繁荣建立在何等脆弱的认知之上。他们像一群在雷区边缘起舞的人,必须让舞步看起来欢快而自然,同时用尽一切隐秘的手段,去学习脚下这片土地的每一丝震颤,为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真正的惊雷,默默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