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气氛,在窦太后那冰冷而戏谑的话语中,瞬间紧绷到了极点!仿佛一根被拉到极限的琴弦,随时都会发出刺耳的崩断之声。
陈恪的反应快如闪电。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将杜衡完全护在了身后。手中那柄跟随他身经百战的环首刀,已然出鞘,雪亮的刀锋在星辉的映照下,泛着森然的寒芒,直指窦太后和她身后那些眼神空洞、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侍卫。
“嫪十七……”杜衡的脑海中,这三个字如同魔咒般反复回响,激起他早已尘封的记忆碎片。那是他童年时,在云阳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窖里,那个被称为“母亲”的女人,在癫狂与清醒之间,偶尔会低声呼唤的名字。
他心中电转,无数线索在这一刻被瞬间串联起来!
那个老宦官徐福,果然是窦太后的人!她早就盯上了大阵总图,甚至可能比景帝和他更早从吕后留下的某些蛛丝马迹中得到了线索。她假借调阅旧档之名,光明正大地取走玉匣中的仿制品,一方面是为了迷惑景帝和他,让他们以为总图早已失窃,从而放松警惕;另一方面,那枚仿制品,或许本身就是某种定位或开启真正藏图地的钥匙?而徐福的“被灭口”,恐怕也是她为了切断所有线索、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的狠辣手段!
他,杜衡,从北疆返回长安,自以为在追查线索,其实,从一开始,就落入了窦太后精心编织的网中。她放任他调查,放任“影”为他提供消息,甚至放任他找到这里,目的,就是让他这个拥有巫真血脉的“钥匙”,为她打开这扇通往终极力量的大门!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冰封谷的寒风更加刺骨。
然而,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杜衡的心神却迅速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压在了心底,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他微微侧身,从陈恪的身后走出,对着窦太后,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
“太后娘娘深夜驾临长陵,有何指教?”
窦太后脸上那掌控一切的、冰冷的微笑更盛了。她欣赏着杜衡脸上那瞬间的震惊与随后的镇定,就像欣赏一只落入陷阱后,依旧试图保持优雅的猎物。
“指教?杜先生何必装糊涂。”她缓缓地向前走了两步,身后的侍卫如影随形,那股阴冷的气息让石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你手中那卷阵图,乃上古流传下来的国之重器,岂是你一介小小的兰台令史可以觊觎的?交出阵图,念在你于北疆确有功绩,本宫或可饶你不死,甚至许你一个富家翁的身份,安享晚年。”
她的语气,充满了施舍般的傲慢,仿佛杜衡的生死荣辱,全在她一念之间。
杜衡看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太后,此图关系天下存亡,非为一姓一朝之私器。吕后遗言亦言明,望得图者护佑华夏。陛下乃天下之主,此图理应由陛下处置,方能不负高祖与吕后所托。”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将景帝和吕后都搬了出来,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
“陛下?”窦太后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嗤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的失望情绪。“他?他和他那个仁弱的父亲一样,太过优柔寡断!面对此等亘古未有之异灾,岂能指望他们妇人之仁,坐失良机?唯有掌握绝对的力量,方能扫清一切障碍,无论是北方的怪物,还是……朝中那些掣肘的腐儒!”
她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锐利而狂热,仿佛燃烧着两团幽冷的火焰:“将此图交给本宫!本宫将亲自执掌大阵,不仅可退北疆之敌,更可借此力量,肃清朝纲,废黜庸臣,让我大汉江山,永固不移!再无人敢挑战窦氏,挑战本宫!”
杜衡心中寒意更盛。他明白了,窦太后想要的,不仅仅是退敌,更是借助这大阵的力量,彻底掌控朝政,将整个大汉都变成她一人的掌中之物!甚至……可能更进一步,效仿吕后,成为帝国真正的、至高无上的主宰!
“太后,”杜衡的声音变得更加严肃,“此阵威力无穷,然动用不当,反噬亦烈。吕后遗言中明确提及‘星火反噬’,此非虚言……”
“吕雉?”窦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一个连自己家族都无法保全的失败者,留下的诅咒,何足道哉!本宫岂是她那种心慈手软之辈能比拟的?休要多言,交徒!”
她话音一落,身后那些气息阴冷的侍卫齐齐上前一步,无形的杀意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整个石室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陈恪将刀横在胸前,肌肉紧绷,对杜衡低声说道:“先生,我挡住他们,你找机会从祭坛后的暗道走!快!”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生死关头,杜衡忽然感觉到,他手中那卷星辉流转的阵图,微微发烫,似乎与窦太后身上佩戴的某件饰品,产生了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共鸣?
他心中一动,目光锐利如刀,定睛向窦太后看去。
只见窦太后腰间的绦带上,悬挂着一枚凤形的玉佩。那玉佩通体漆黑,却在星辉下反射着一种温润而深邃的光泽,其材质和内部那独特的纹理,竟与他之前碎裂的玉璜,有七分相似!
难道……窦太后也与“巫真”一族有关?或者,她身上……有另一块“镇星璜”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