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送雷,京华震动
王公公在地牢中“暴毙”,死状与之前那名涉事军士如出一辙,皆是面色青黑、七窍有隐隐血丝,显然是中了某种极为隐秘的剧毒,且毒性发作极快,看守甚至来不及反应。
“又是灭口!”赵庆云看着王公公僵硬的尸体,怒不可遏,一拳砸在冰冷的石墙上,留下浅浅凹痕。线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赵文瑾、王公公、涉事军士……所有可能指向更深层秘密的活口,接连死去。这种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的手法,让他对“青衣楼”或类似组织的怀疑更深了。
不能再等了!
他立刻返回帅府,召来军中最为信赖、也是骑术最精的骁骑营统领秦烈。
“秦烈,本帅交给你一项九死一生的任务!”赵庆云神色肃穆,将连夜整理好的、装有王公公口供、安平郡王亲笔信(部分)、仿制银扣图样及北疆质询奏章的铁筒,以及一封他以个人名义写给岐都几位耿直老臣和宗室长辈的密信,郑重交到秦烈手中。
“你即刻率本部一百最精锐的铁骑,每人双马,轻装简从,护送此物,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岐都!记住,不走官驿,绕开所有可能设卡或埋伏的路线,昼伏夜出亦可!你们的任务,就是将此铁筒,亲手交到御史大夫冯大人或者宗正寺赵老王爷手中!任何人,包括沿途官员、甚至朝廷派来的使者,若敢阻拦窥伺,格杀勿论!”
赵庆云眼中闪着铁血光芒:“一百人,就算最后只剩你一个,爬也要爬到岐都,把东西送到!此物关系北疆存亡,也关系朝廷是否会被奸佞蒙蔽!能做到吗?”
秦烈单膝跪地,双手接过沉重的铁筒,以额触地,声音铿锵如铁:“末将秦烈,以项上人头担保!铁筒在,人在!铁筒失,人亡!一百骁骑,纵使刀山火海,必为将军将此‘惊雷’,送达天听!”
“好!即刻出发!”赵庆云扶起他,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半个时辰后,镇北关侧门悄然开启,一百骑如同沉默的黑色铁流,无声无息地没入风雪弥漫的夜色之中,马蹄包裹厚布,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他们将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将北疆的愤怒、证据与控诉,直接砸向岐都的心脏!
……
送走秦烈,赵庆云并未感到丝毫轻松。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也是最险的一步。秦烈他们能否成功抵达岐都,未知;即便抵达,那些证据能否撼动安平郡王乃至太后,亦未知。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应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他下令全城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粮草军械重新清点分配,城墙加固,斥候加倍派出,严密监控北漠大营一举一动。同时,以“搜寻毒害陛下真凶、排查北漠细作”为名,在关内展开了新一轮更加彻底、更加严厉的清查,尤其是官员将领层面,一时间风声鹤唳。
阿月则日夜守在赵琰身边,以金针和药剂维持着他的生机。心头血为引的药剂似乎起了作用,赵琰的高热完全退去,红疹消散,呼吸平稳悠长,面色甚至恢复了些许红润,却依旧沉睡不醒,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梦魇。
“毒素已清,但神魂受扰,似被某种力量困缚。”阿月蹙眉对赵庆云道,“寻常医药恐已无效,需得……非常之法,或等其自行苏醒。”
“非常之法?”赵庆云问。
“草原萨满的驱魂仪式,或者……找到施术或下毒的源头,毁去媒介。”阿月目光幽深,“那‘梦魇花粉’绝不寻常,定是混合了别的东西。”
就在这时,韩青带来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在清查城中一处偏僻货栈时,发现了一批来路不明的药材,其中就有少量品质极高的梦魇花粉,同时,还找到了一些绘制着怪异符号的羊皮碎片,以及几件带有明显异域风格的器物。
“货栈主人早已不知所踪,但根据邻居描述和器物判断,此人很可能来自西边更远的‘鬼方’部落,或者与那里有密切联系。”韩青禀报道。
“鬼方?”赵庆云和阿月都是一惊。那是比草原更西、更神秘的游牧族裔,传说擅长巫蛊咒术,行踪诡秘,极少与中原往来。
难道下毒的不是“青衣楼”,而是鬼方巫师?或者是有人雇佣了鬼方巫师?
迷雾似乎更浓了,但总算摸到了一点边。
“继续查!沿着这条线,挖出这个货栈主人的所有关系网!”赵庆云命令道,同时心中警铃大作。鬼方牵扯进来,事情的性质可能又变了。
……
就在镇北关内紧锣密鼓应对危机之时,秦烈率领的一百骁骑,正经历着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
他们专走偏僻小道,翻山越岭,穿越荒原。出发后第三天,便遭遇了不明身份骑兵的第一次伏击,对方人数约两百,装备精良,战术狠辣,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一场血战,骁骑营折损二十余人,但全歼伏击者,秦烈也受了轻伤。
“是朝廷的边军?还是安平郡王私下蓄养的甲士?”秦烈不得而知,他只是更加确信,这趟送信之路,注定尸山血海。
此后数日,他们又接连遭遇了三次不同类型的袭扰和拦截,有毒烟陷阱,有伪装成流民的山贼,甚至有一次在渡河时遭遇了水鬼凿船。每一次都险象环生,骁骑营的弟兄不断减员,等他们终于遥遥望见岐都巍峨的城墙时,一百精锐,只剩三十七人,且人人带伤,马匹几乎全部累死或战死。
他们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和秦烈近乎严酷的命令,才支撑到了这里。
岐都城门口,守城官兵看着这群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却依然杀气腾腾、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骑兵,无不骇然失色。
“站住!尔等何人?竟敢擅闯京畿!”城门尉壮着胆子喝问。
秦烈滚鞍下马,因为失血和疲惫,步履有些踉跄,但他依然挺直脊梁,高举手中那已沾染了无数鲜血和泥土的铁筒,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
“北疆镇守使、骠骑将军赵庆云麾下骁骑营统领秦烈!奉将军之命,八百里加急,呈送北疆紧急军情及要案铁证!事关社稷安危,陛下声誉!挡我者,视为通敌叛国,立斩无赦!”
他身后的三十六骑,同时拔刀,发出无声却震慑人心的咆哮,尽管他们个个摇摇欲坠,但那身百战余生的煞气,让城门守军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入岐都,震动了整个朝堂!
北疆铁骑血染征袍,直送惊天证据入京!安平郡王勾结太监构陷边将、意图弑君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权贵圈子里疯狂蔓延。
御史大夫冯敬、宗正寺老赵王等一批清流老臣和皇室长辈,闻讯后震惊万分,立刻联合起来,一面接过秦烈拼死送来的铁证,一面紧急入宫,要求面见太后(皇帝不在,太后垂帘),严查此事!
安平郡王府和太后一党的势力,则如临大敌,拼命阻挠、否认、反击,指责赵庆云拥兵自重、诬陷宗室、图谋不轨。
岐都,这个帝国的中枢,因为北疆送来的这颗“惊雷”,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政治风暴和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而这场风暴,必将以最快的速度,反噬回北疆,反噬到镇北关!
当秦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铁筒交到冯御史手中,并嘶哑地说完“末将……幸不辱命……”后,便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他和他三十六个兄弟的壮举,注定将载入史册,但此刻,他们只是这场惊天棋局中,最惨烈也最辉煌的一枚过河卒。
而就在岐都朝堂因为北疆证据乱成一锅粥时,镇北关外,一直徘徊游弋的北漠大营,终于吹响了低沉而苍凉的全面进攻号角。黑压压的北漠骑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汹涌澎湃地压向了这座已经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雄关!
真正的考验,终于来了!
(第五百二十章 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