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产回收小组的行动，在地方上闹得沸沸扬扬。
当锦衣卫和皇家科学院的学者，拿着皇帝的人才榜，试图从当地官学带走一个被评为A+级流体力学天才的少年时，他们遭遇了阻拦。
阻力并非来自武力，而是一种软性的，无处不在的抵制。
以国子监祭酒李明瑞为首的一批老臣，通过他们的门生故吏，在士林中掀起了一股舆论。
他们公开上书，痛陈此举“有违祖制”、“动摇国本”。
“国朝取士，自有科举正途，今陛下凭一纸来历不明之榜单，不问德行，唯技是取，此乃将国之栋梁与区区匠人同列，是为本末倒置！”
“奇技淫巧，终为末流。治国安邦，根本仍在人心教化。若天下学子皆弃四书五经，转而追逐此等虚名，则圣贤之道将绝，礼乐崩坏，国将不国矣！”
这些言论，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传播，地方上的官员们，大多是科举出身，天然地对这种“不问出身，唯才是举”的做法抱有敌意。
他们不敢公然对抗皇帝的旨意，便采取了消极怠工的方式，以各种流程、规矩为借口，拖延、阻挠资产回收小组的行动。
一道道反映地方行政效率低下的报告，最终汇集到了朱由检的案头。
他的系统界面上，全国行政网络图中，代表着人才流动的绿色光点，在许多区域都陷入了停滞，被代表着“儒家礼法阻力”的红色数据流所包围。
【系统分析：检测到大规模、低效行政阻力。】
【阻力来源：旧官僚体系的意识形态惯性。】
【评估：已对人才计划造成72%的执行效率下降。若不及时处理，将导致帝国工业化进程延误9-15个月。】
【建议：进行一次系统性清淤，用可视化的数据结果，强制重塑当前官僚体系的评估标准。】
朱由检没有召见任何一位大臣，那是最低效的信息交换方式。
天穹自有更高效的行动指令。
次日，早朝。
所有在京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被召集到了太和殿。
他们发现，大殿中央，那巨大的帝国沙盘，已经被移到了龙椅正前方。
沙盘一侧，是正在运转的一台朱由检亲手做的小型乾坤仪差分机。
大殿里鸦雀无声，谁也摸不准皇帝要干嘛。
朱由检从龙椅上站起，走到了沙盘前。
“今日，进行国家系统压力测试。”
“议题：模拟未来三十年，大明将同时面对人口增长30%、耕地资源枯竭、北方蛮族与海外红夷联合入侵等多重危机。”
“诸卿，依次呈报尔等的应对之策。”
此言一出，李明瑞等一众守旧派官员，精神为之一振。
他们认为，这是皇帝在变相地向他们妥协，愿意重新听取治他们的国方略。
李明瑞第一个站出来，他清了清嗓子，对着皇帝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声音洪亮。
“陛下，应对危机之道，唯仁与德而已！”
“当此之时，应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与民休息。对外，则当以德化人，遣使晓谕蛮夷，使其知天朝威仪，自当俯首称臣。对内，则需重开经筵，陛下带头研读圣贤之书，为天下表率，则人心自安，国祚永固……”
他洋洋洒洒地讲了许久，将儒家那套“德化天下，仁政治国”的方案阐述得淋漓尽致。
朱由检面无表情地听完。
走到乾坤仪前，将其转化为一条条指令和参数，通过打孔纸带送进了机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台黄铜机器上。
齿轮飞速转动，发出绵密的机械声，片刻后，一长条写满了数字的纸带从出口吐了出来。
技术官拿起纸带，对着上面的数字，翻译，念道。
“推演开始。第一年，因减免赋税，国库结余暴跌七成。第五年，财政出现赤字。第十年，各地粮仓告急，社会动乱指数突破警戒。第十七年零三个月……”
技术官看着纸带最后的部分，脸色煞白，最终只吐出几个字，“……帝国财政、社会秩序全面崩溃，外部入侵无法抵御。系统性毁灭。”
朱由检接过话，做了总结，“失败率，百分之九十九点八。”
仅仅模拟到第17.3年，帝国所有数据，全线崩溃。
接下来，又有几位守旧派大臣提出了改良方案，但无一例外，都在乾坤仪的推演下，宣告了帝国的灭亡。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宣，苏灵。”朱由检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一身七品女官服饰的苏灵，捧着一叠厚厚的打孔卡片，从殿外走入。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了乾坤仪前。
“陛下，臣的方案，已全部数据化。”
她将手中的卡片，亲手送入了机器的读取口。
机器再次运转，很快，一张全新的纸带被吐出。
苏灵拿起纸带，双手呈给朱由检。
系统将纸带上的数字自动录入分析。
“推演结论：此方案下，帝国将规避所有已知风险。
“三十年内，帝国总产值预计提升八倍，新增人口被工业部门完全吸纳，社会稳定度维持高位，外部威胁指数降至安全水平。”
“最终可达成全球霸主第一阶段目标。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二点一。”
两份推演结果，一份是亡国，一份是成为全球霸主，就这么摆在眼前，对比强烈得让人喘不过气。
朱由检站在沙盘前，扫视着这群被结果震得说不出话的大臣们。
他开口了，“即日起，所有官员政绩考核，引入乾坤仪数据评估。”
“连续三个季度，个人行政效率或所辖区域发展指数，被系统评估为低效冗余者，系统将自动触发优化程序。”
他停了一下，给这个词下了定义。
“罢黜。”
一句话，给所有只会空谈、不务实事的清谈客判了政治上的死刑。
李明瑞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从这天起，大明的官员们，再也不敢把“之乎者也”挂在嘴边。
他们开始学习算术，研究数据报表，想尽一切办法提升自己地盘上的产值和效率。
因为他们头顶上，悬着一台冰冷的机器，随时准备把他们定义为冗余数据。
皇帝的旨意传达到地方后，资产回收小组的行动再也没有任何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