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谢蓉还没睡醒,便听到院外传来了争执声。
隐约听到夏浅的声音,她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
抬头看了眼夏浅空着的床铺,她快速起床,穿衣束发。
盘着发髻走出房门,她扬声询问。
“嫂嫂……冯兰?”
西卧中没有人,厨房也空空如也。
难道都在院外?
她加速簪好发饰,快步出了屋子。
晨起的寒气袭来,她不由得紧了紧袄子。
呵出的气息瞬间化作寒雾,在眼前弥漫开来,落在眉睫上,就变成了一层淡淡白霜。
她无暇顾及,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院门口。
抽出帕子,隔着指尖推开冰凉的院门,这才看到……
院外一个自称冯兰妹妹的女子,正在和夏浅争论。
“……你是神医不假,但你也不能强行给人看病吧!
我爹娘都不想给这个疯子治病,你却非要留她在家……
你让左邻右舍评评理,哪有牛不喝水强摁头的道理?”
“姑娘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什么叫做‘牛不喝水强摁头’?
冯兰病了,她相信我能治好她,我也愿意帮她治病!
分明是两厢情愿的事情,怎么就是‘牛不喝水强摁头’了?”
“呵……”
那女子抱着双臂,刁蛮地轻笑一声,仰起了扎着辫子的脑袋。
“两厢情愿?冯兰她就是个疯子!
她能懂什么相不相信,情不情愿的?
还不是谁给个馍馍就跟谁走了?”
女子的话刺激到了冯兰,她躲在夏浅身后,咬着下唇抬起了眼眸,拧着眉头小声反驳。
“不,我不是疯子……”
“不是疯子?不是疯子,那你在这儿治什么病?
走,跟我回家,你不在家,饭都得我做!
还敢放蛇吓唬我……以为躲在别人家,我就动不了你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那女子说着就要上前拉扯冯兰,被夏浅一把推开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把话说清楚,谁拿蛇吓唬你了?”
夏浅不明所以,谢蓉却猜到了一二。
回想昨日看过蛇后兀自离开的汪清……
她心下咒骂了一百遍,连同乔松一起!
不及多想,那女子又指着冯兰的鼻子骂道:“她!就是她这个疯子!
她趁我做饭的时候,往柴火堆里放蛇。
我一摸滑溜溜,凉哇哇的,差点把我给吓死!”
回想起那个黏腻的触感,那女子抱着肩臂一阵发抖,引起周围看热闹的邻里一阵哄笑。
冯兰却委屈地抓住了夏浅的胳膊,摇头否认。
“不,不是我……夏神医,您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我自从来了镇北坡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那个家,我想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回去放蛇呢?”
夏浅安抚地握住她的手,质问冯兰的继妹。
“你听到了,冯兰说不是她,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冯兰放的蛇?”
“证据?要什么证据,我亲眼看见的,这算不算证据?”
“不算,我要确切的人证和物证,蛇呢?”
似乎是又想起了那条滑腻的细蛇,那女子厌恶地缩了缩脖子,用力地啐了一声。
“那蛇那么恶心,谁敢抓啊?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跑了?”
夏浅轻笑一声,抬眉审视地看着她。
“你口口声声说冯兰是疯子,依我看……疯的人是你才对!
众所周知,蛇是变温动物,也叫冷血动物,大部分蛇到了冬天都会冬眠。
虽说现下已经进入了二月,但边关依旧天寒地冻,白雪皑皑。
你告诉我,冯兰去哪里能弄来会跑的蛇,扔到你家去吓唬你?”
此言一出,周围看热闹的邻居,顿时颔首附和。
“是啊,夏神医说的对!现在蛇都冬眠了啊!”
“就是,我从刚刚就觉得哪里不对,夏神医没说我都没想起来……现在哪还有那种会跑的蛇啊?”
“那准是这个关春妹在说谎,没事找事呢呗!”
“可不是,那冯家大丫头都多可怜了啊?
自小没了娘,爹又不疼她……
好不容易在夏神医家过几天安生日子,她又来找事,这可真是看不得人好啊!
平日里在家,说不上怎么欺负冯大丫头呢!”
面对众人的议论纷纷,关春妹很是委屈。
“我没有说谎,我昨天亲眼看见她在外面把蛇收走的!
你们要是不信……你们要是不信,就跟我进去搜搜!
我一定能找到她藏蛇的地方!”
她气得脸颊通红,说着就要往里闯。
眼见她就要碰到夏浅,奉命暗中保护夏浅的侍卫,瞬间闪现于前!
在众人惊呼声中,将闪烁着寒光的长剑架在了关春妹的脖颈之上。
“对夫人不敬者,杀无赦!”
侍卫冷声呵斥,关春妹顿时吓得动弹不得,脸色煞白。
尽管夏浅及时劝止了侍卫,关春妹粗粗的裤管仍旧被温热的尿液浸湿,冒着热气,结成了两根冰柱。
侍卫撤了剑,她立刻瘫软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夏浅护着冯兰退了半步,沉声呵斥。
“你走吧,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再追究。
但若是再叫我见到你欺辱冯兰,我定不轻饶!”
夏浅话音刚落,冯大富便一路小跑着挤进了人群,对着夏浅道歉不迭。
“将军夫人……将军夫人息怒。
这孩子,这孩子从小被她娘惯坏了,做事没个轻重。
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教育她,将军夫人千万不要和孩子一般见识……”
“孩子?她是孩子,冯兰就不是孩子了吗?
她刚刚说的那叫什么话?什么叫冯兰不在家,饭都没人做了!
你们口口声声叫她疯子,打她骂她嫌弃她,却又逼她洗衣做饭,刺绣赚钱……
冯大富,冯兰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可曾有一日把她当成过你的女儿看待?”
“是是是……将军夫人息怒,我,我一定改。
这次等冯兰回了家,我一定会善待她……
再不让她干这些家务了!”
冯大富点头哈腰,极尽敷衍。
夏浅懒得与他多说,不耐地摆了摆手,让他赶紧带人离开。
他又向着夏浅鞠了一躬,讪笑着将关春妹拉起来,满口责骂地拖着她离开了。
“死丫头,就会给我找麻烦,连将军夫人都敢得罪,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再敢给我找不痛快,我就让你娘随便给你找个人家嫁了!”
“爹!我真的看到冯兰收走了那条蛇……”
“还敢说,给老子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