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偷袭?
夏浅惊诧地推开房门,入内便见……
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兵正单膝跪在地上。
他身上的铠甲碎了一半,里边的棉衣染了血。
宣红的棉絮从刀口处挤压出来,挂在外头,努力地抓着他破碎的铠甲,随着他粗重的喘息缓缓颤动。
听见声音,他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刀,挺直身体机警回首。
看见来的人是夏浅,方才松了一口气,恭敬低首。
“夫人……”
正在快速穿衣的谢凉看见夏浅过来了,也急忙起身,下了床榻。
“浅浅,你怎么起来了?”
他连贯的动作,直叫不知谢凉双腿已好的送信小兵,惊诧得瞪大了眼睛。
“将军,您的腿……”
事发紧急,谢凉无暇与他解释。
大步走向夏浅,扶住她的胳膊,拉着她转过了身去。
“浅浅,军中有急事,我要过去一趟。你安心在家等我,忙完我会立刻派人送消息回来……”
“我都听到了。”
夏浅没有回避,蹙着眉头抬起眼眸,坚定地看着他。
她又不是什么需要被藏起来保护的小娇妻,国仇家恨,她都能和他一起面对。
谢凉怔了一下,吞咽唾液,也重重地嗯了一声。
不再遮遮掩掩,转身询问早已经惊呆了的小兵。
“路虎何在?”
那小兵还难以置信地盯着谢凉的双腿,沉浸在震惊中难以自拔。
直到听见谢凉的询问,方才回神,低首回话。
“路将军……路将军在率兵抗敌,派小早哥过来通禀将军,可是小早……小早哥……”
“小早?”
谢凉尚且能沉得住气,夏浅却急得忍不住上前追问。
“小早怎么了?”
那小兵欲言又止,遗憾地转过脑袋,掩面低泣。
夏浅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愿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痛心吼问。
“小早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浅浅……”
谢凉拦腰抱住她,将她揽进了怀里。
帮她将滑落肩头的衣服重新披好,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背。
他知道,对于浅浅而言,小早的骤然牺牲确实难以接受。
但……
战死沙场,是军人的宿命。
他……早已习惯。
“浅浅,事已至此,别多想了,当心身子。”
他单手搂着夏浅,拧着眉头回首吩咐小兵。
“起来回话,你刚刚说晋军偷袭,火烧辎重,到底怎么回事?
晋军来了多少人,我军伤亡情况如何,还有你离开时战局优劣,仔仔细细地说清楚。”
“是……”
送信小兵抱拳颔首,垂着脑袋站了起来。
“今日夜里,路将军安排好雷火营的事宜后便就寝了。
可没想到,夜半忽有火光,巡视的弟兄发现时,辎重营已经烧起来了。
路将军急着指挥救火,抢救军粮物资,一时不察,被晋军趁乱冲了雷火营。”
“趁乱冲营……只冲了雷火营?”
“是。雷火营都是新兵,缺乏实战经验,还不等路将军带兵支援,便……”
谢凉眉头紧皱,叹息声极为沉重。
“晋军此招声东击西,行动隐秘,目标明确,直奔刚刚成立的雷火营,恐怕……”
“你是说,有内应?”
夏浅狐疑抬眸,谢凉沉声颔首。
“极有可能。”
思忖片刻后,他又严声询问。
“路虎呢?你离开时战局如何?”
“晋军此番来势汹汹,准备充分,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路将军带着兄弟们竭力抵抗,终是不敌,只能边打边退,试图保存实力。
他派小早哥来南关镇镇北坡禀告将军,但是小早哥还没走多远就被穷追不舍的晋军射中,跌落马下……
好在被我们负责探路的斥候军遇上,将他拖到了树后。
他咽气前交代我们,一定要来这里向将军报信……”
“小早……”
听着斥候兵的描述,夏浅想象着那个活泼的孩子临终时的模样,不由得红了眼眶。
谢凉安抚地抚了抚她的胳膊,语气也很沉重。
“我会亲自写信给小早的父母,告诉他们……
他们生了一个好儿子,是精忠报国的好儿郎!
以后,镇边军的每一个兵将,都是他们的孩子,都能为他们养老送终!”
“嗯,小早,确实是个好孩子……”
夏浅吸着眼泪,压下心头的悲痛,抬眸询问。
“那你……现在要去军营吗?”
谢凉知道夏浅担心他,但是他……没有选择。
“我得去找路虎。”
夏浅知道他会这么选,沉默地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转身出门。
谢凉不安地唤住她。
“浅浅……”
“我去帮你备马。”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从后头抱住了夏浅,低声耳语。
“浅浅,谢谢你的理解。”
夏浅并未回答,沉默片刻后出了屋子。
马车一直养在夏夜的院子里,她摸着黑,惴惴不安地摸到巷口。
魂不守舍地将马从马厩里牵出来。
心乱如麻。
怎么……
好端端的,突然就发生战乱了?
敌军趁着火雷还没到,率先端了雷火营……
这不可能是巧合!
如果真的有内应,那谢凉的腿会不会已经暴露了?
晋军会不会早有防备?
甚至……
这件事,该不会就是冲着谢凉来的吧?
不,若是如此,被端的就不是雷火营了。
他们要是知道谢凉的双腿已经恢复了,一定会先想办法对付他。
这么想来,谢凉和雷火营,或许会成为谢家军反败为胜的底牌。
可是……
想起姚老太除夕前夜的临终叮嘱——“千万不要让谢公子上战场!”
她又忍不住忐忑了起来。
眸色沉沉地攥紧了手中缰绳。
整颗心都七上八下的,就连苏辰听到响动出了屋门,她都没有注意到……
“什么人?”
黑暗中,苏辰只看到有人牵走了夏夜的马。
他虽然害怕,但还是摸起一把镐子,举在身前,挡住了夏浅的去路。
直到夏浅一惊,出声解释,他才认出她来。
“苏辰,是我。”
“姐?您……怎么这么晚过来牵马?”
夏浅深吸一口气,快走几步,牵着马来到他身边。
瞥了眼鼾声阵阵的屋内,她眉间凝聚着愁云,低声叮嘱。
“嘘——谢凉有事要出去一趟,小夜睡了,不要吵醒他。”
苏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东卧的窗子,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好。”
“明天还要去学堂呢,快些回去睡吧。”
“不着急,姐你等我一下。”
苏辰放下镐子,进了屋内,片刻后,端着烛台走了出来。
“走,姐,我送你回去。”
夏浅这才想起来……
心下急乱,她竟然连烛火都忘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