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李震岳在隔壁新房躺下，新打的木床还带着桐油的清香。
这间房与老屋打通后宽敞不少，父亲李铁亲手做的花格窗棂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
正要入睡，隔壁传来妻子轻柔的呼唤：“震岳...过来睡吧。”
他立即起身，到中院井边打水冲凉。
春夜的井水还带着寒意，浇在身上激得他打了个颤，酒气却随水汽消散在夜色里。
回到床边，丁秋楠自然地偎进他怀里，手指轻轻抚过他胸口的伤疤。
“震岳，我们还生吗？”
“要是女儿，我还想生。”他握住妻子的手，“男孩就算了。”
“想要女儿啊？”
“嗯，”他在黑暗中微笑，“给她扎小辫，穿花裙子，打扮得像公主一样。”
丁秋楠往他怀里缩了缩：“那...就再生一个。”
她的手悄悄抚上小腹：“我肚皮现在松垮垮的，特别难看...”
“会慢慢恢复的。”
“腰也粗了好多。”
“会变好看的。”
“你就会说变好看！”她轻轻捶他。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我媳妇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你最好记住这话。”
她终于笑起来，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胸膛，像春风吹过刚解冻的湖面。
月光从新糊的窗纸透进来，照在并排的三个摇篮上。
两大三小的呼吸声渐渐交织成夜曲。
晨光熹微时，李震岳背起行囊。
他回头望了眼自家门楣上崭新的“光荣军属”牌匾，大步走向郊外的军营。
70师部的哨兵远远看见一个笔挺的身影，肩章上的两颗星在朝阳下闪着金光。
师部门口的卫兵仔细核验了任命书和军官证，立即拨通内线电话。
不多时，一位年轻少尉快步走出，向李震岳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李营长好！我带您进去。”
回礼后，李震岳跟着少尉穿过戒备森严的营区。
沿途操场上传来了阵阵操练声，整齐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在师部会客室等待片刻后，木门被推开。李震岳立即起身立正——进来的三位高级军官肩章上的将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首长好！”
三人郑重回礼。居中那位气质沉稳的大校开口道：
“李震岳同志，我是70师师长刘崇明。”
他侧身介绍，“这位是师政委王征，干部部部长陈琛。请坐。”
众人落座后，刘师长开门见山：
“关于你担任1团3营营长的任命，军部有了新调整。我们决定在70师组建一个全新的特战营，由师部直属指挥。”
他走到墙上的编制图前示意：
“特战营将以师直属警卫连、侦察1连为基础，新建侦察2连。24军部的要求很明确——要打造一支达到甚至超越130师侦察3连水准的尖刀部队。”
刘师长转身凝视李震岳，“你们在边境的表现，震撼了整个军委。”
“是！我一定全力以赴！”李震岳感到肩头沉甸甸的分量。
他略作思索，谨慎开口：“师长、政委、部长，我有个请求。
单枪匹马组建特战营效率太低，能否从130师调些骨干过来？”
三位领导交换了赞赏的眼神。刘师长当即拍板：
“这个要求提得好！要调多少我们收多少。陈部长，你全力配合震岳同志的工作。”
“是！”陈琛部长立即应下。
政委王征最后叮嘱：“震岳同志，有什么困难尽管提。特战营的筹建是全军试点，总部都在看着我们。
李震岳在侦察连部住了两晚，这间不足十五平米的屋子既要办公又要住宿，文件箱都得垒起来当床头柜。
他揣着编制表再次来到师部大楼。
干部部陈部长听完他的困难，立即起身：“走，我带你找后勤部老袁。”
推开后勤部办公室门，只见一位校官正对着物资清单皱眉。陈部长笑着介绍：“老袁，这是特战营李震岳营长。震岳，这是袁部长。”
“袁部长好！”
“久仰大名！”袁部长热情握手，手上的老茧硌得人生疼，“你们在瓦弄的打法，可是给我们后勤部门好好上了一课！”
李震岳展开营区地图：“袁部长，现有营区实在周转不开。警卫连和侦察连的驻地加起来，还不够展开基础训练。”
袁部长摸着下巴沉吟片刻，突然拍案：“有了！明天师党委会我提方案。
一团有个旧仓库区，去年刚清空，就是得让他们挪出半个操场。”
刚回到干部部。
陈部长示意他可以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大嗓门：
“喂！找哪位？”
“熊营长？我是李震岳！”
“好小子！半年没音信，毕业分到哪儿了？”
“回北京了，在70师。”
“可以啊！总算能照顾家里了！”熊营长声音带着欣慰，“我们？老样子，在川省接着垦荒呗！”
李震岳握紧话筒：“熊营长，我这儿要新建特战营，缺骨干...想从您这儿调些老兵。”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你的三连解散后，骨干都被各部队抢着要。不过十个人我还是能凑出来的，但你得让董师长跟这边打招呼。”
挂断电话，李震岳在办公室里踱了两圈。
窗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口号声，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拿起电话要通了长途台：
“请接藏省军区，找董占林师长...”
总机接线员告知需要等待十分钟，李震岳在电话间来回踱步。
军用电话机的转盘发出清脆的回响，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电话铃响起。他立即抓起听筒，那边传来熟悉而威严的声音：
“我是董占林。”
“师长好！我是李震岳。”
“难得接到你的电话。”
董师长的语气带着长辈般的温和，“听说你在北京安家了？刚才熊营长已经向我汇报过情况。”
李震岳握紧话筒：“师长，关于借调骨干的事...”
“你小子！”董师长笑骂一声，“十个哪够？我给你二十个！不过军官和士兵要按1:2的比例配置。”
这个意外的厚礼让李震岳喉头一热。
他想起在藏南雪山时，这位老首长也是这样把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他，又在庆功宴上偷偷往他兜里塞牛肉干。
“太好了！谢谢师长！”
“谢什么？”董师长的声音严肃起来，“是你给130师打出了威名。现在全军都知道我们师出了个能封狼居胥的虎将！在北京放心大胆地干，别给老部队丢脸！”
“是！保证完成任务！”
“把具体名单报给熊营长，你们商量着定。”
董师长顿了顿，声音突然低沉，“震岳啊...记得常回老部队看看。”
挂断电话后，李震岳在电话机前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