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江旭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是大学刚开学时的场景。
新生自我介绍的课堂上,温庭年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放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声音轻柔却清晰:“大家好,我叫温庭年,温暖的‘温’,家庭的‘庭’,过年的‘年’,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那时的他,眉眼干净,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却已是这般礼貌懂事。
思绪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区楼下。
老旧的小区里满是烟火气,楼下有老人坐在长椅上聊天,孩子们在一旁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江旭领着温庭年上楼,打开房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饭菜香便飘了出来——早上出门前,他特意提前炖了汤,又备好了菜,回来简单炒一下就能吃。
“进来坐,随便点,别拘束。”
江旭把温庭年让进屋里,给他倒了杯温水,“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去厨房把菜炒了,很快就好。”
温庭年接过水杯,轻声道谢,坐在沙发上,目光轻轻扫过屋内的陈设。
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客厅的茶几上摆着江薇薇的课本和作业本,墙壁上贴着几张奖状,透着简单温馨的生活气息。
他双手捧着水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神色安静,没有丝毫局促,倒像是早已习惯了这般平凡的氛围。
江旭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动作麻利地炒起菜来。
菜刀切菜的清脆声响,锅里菜肴翻炒的滋滋声,混合着汤锅里飘出的鲜香,渐渐填满了整个屋子。
没过多久,江薇薇便背着书包回来了,一进门看到沙发上的温庭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认出是昨天一起开黑的温学长,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礼貌地打招呼:“温哥哥好!”
温庭年连忙站起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语气轻柔:“嗯,薇薇你也好啊,刚放学回来?”
“是啊,刚到家。”
江薇薇换了拖鞋,把书包放在沙发上,拿起作业本便坐在一旁的书桌前,乖乖地写起了作业,丝毫没有打扰两人,懂事得让人省心。
江旭很快炒好了菜,把饭菜一一端上餐桌,热气腾腾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炖得软烂的排骨汤,鲜香的青椒炒肉丝,清爽的凉拌黄瓜,还有一盘江薇薇爱吃的番茄炒蛋。
暖黄的灯光洒在饭菜上,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格外诱人。
“吃饭了。”
江旭招呼着两人,给温庭年盛了碗排骨汤,“尝尝我炖的汤,补补身子。”
“谢谢。”
温庭年接过汤碗,轻声道谢,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动作斯文,依旧带着几分拘谨。
江薇薇也放下作业,坐在餐桌旁,拿起筷子帮温庭年夹了块肉,笑着说:“温哥哥,多吃点,我哥做的菜可好吃了。”
“好,谢谢薇薇。”
温庭年笑着点头,眼底闪过几分暖意。
餐桌上的氛围格外温馨,江旭偶尔问起温庭年这些年的情况,温庭年起初还有些犹豫,可看着江旭和江薇薇真诚的眼神,终究还是慢慢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缓缓说了出来。
原来,温庭年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
去年七月份,他刚在京都找好实习工作,满心欢喜地准备开始新生活,可突如其来的噩耗却打破了一切——父亲因病离世,永远离开了他。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母亲年事已高,身体不好,常年需要吃药,家里的重担瞬间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
实习结束后,他毫不犹豫地辞掉了京都的工作,放弃了那里的发展机会,毅然回到了家乡。
他没选择离家太远的城市,特意来了江城,只想找一份离家近的工作,既能赚钱养家,也能时常回去照顾母亲。
可现实远比想象中残酷,找工作的路上,他屡屡碰壁,到处踩坑,甚至还被骗子骗走了为数不多的积蓄。
“不是谁都能一帆风顺的,总会遇到些苦难。”
温庭年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眼底闪过几分落寞,“有的坑是朋友挖的,有的是陌生人设的,那些骗子嘴里全是花言巧语,把工作吹得天花乱坠,可心里只想着从别人身上榨取钱财,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也没有半点人性。”
他顿了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上一份工作是做快递员,那时候急需钱,也不怕苦不怕累,就想着多赚点钱给我妈买药,补贴家用。面试的时候,老板把工作说得特别好,说工资高,福利好,派件多,只要肯努力,一个月能赚不少钱。我信了,满心欢喜地签了合同,还花了不少钱租了公司指定的快递车。”
“可真上了班才知道,全是坑。”
温庭年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还有几分愤怒,“派的件少得可怜,根本赚不到多少钱,偶尔派件多了,又总容易出些小意外,不是超时就是件送错地方,每次都要罚款。那些罚款的理由五花八门,有的根本不是我的问题,却也要我承担,一个月下来,不仅没赚到钱,反而倒贴了不少。”
他实在熬不下去,只能选择辞职。
可退车的时候,又被公司坑了一把——那辆快递车他只用了十天,可公司却以合同条款为由,非要他支付三个月的租金,不然就不让退车。
温庭年气不过,找公司理论了好几次,可对方态度强硬,根本不跟他讲道理,甚至还威胁他。
他势单力薄,没权没势,根本斗不过那些人,只能忍气吞声,乖乖交了租金,才算把事情了结。
“那些人真的太可恨了,眼里只有钱,只会想着从别人身上榨取一切,根本不管别人的难处。”
温庭年说着,指尖微微攥紧,眼底满是不甘和愤怒,却又透着几分无力。
他本就老实本分,性子温和,没什么心机,在复杂的现实面前,根本无力反抗,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江旭看着他落寞的模样,心里生出几分心疼。
温庭年一直是个懂事努力的人,大学时成绩优异,待人谦和,从不与人争执,可命运却对他这般苛刻,让他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