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岭前线,烽火连天,杀声震野。林知珩亲临战阵,星辰领域全开,与那身躯庞大、妖气冲霄的撼山牛王战作一团。星光与妖罡激烈碰撞,每一次交锋都引得地动山摇。北盟将士在其带领下,依托险峻地势与坚固工事,死死抵挡着妖族主力如同潮水般的凶猛进攻。
铁壁关与落霞谷方向,同样爆发着惨烈的战斗。林剑鸣剑光如瀑,冰封千里,将赤血狼王及其麾下妖狼部队阻于关外。赵青瓷与楚狂歌配合默契,一者指挥若定,一者勇猛无匹,在落霞谷与灵活狡诈的金翅雕王周旋,护住了至关重要的后勤命脉。
整个北地防线,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紧绷到了极致。
而远在后方的雪渊城,虽无刀光剑影,却同样笼罩在压抑与担忧之中。苏月岚坐镇中枢,协调各方,处理着源源不断的军情与后勤事务,几乎不眠不休。顾清辞奔走于各处救治点与民众安置区,以浩然正气抚慰人心,稳定秩序。被“保护”在府内的九公主周薇,透过窗棂望着阴沉的天空,听着远方隐约传来的轰鸣,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与个人的渺小,那颗曾经只知儿女情长的心,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是夜,月隐星稀,寒风呼啸。
林知珩刚刚击退妖族一波凶猛的夜袭,回到临时帅帐。他虽真元深厚,连番大战下来,眉宇间也难免染上一丝疲惫。正欲调息片刻,心神忽有所感。
帐内阴影处,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一道清冷如月的身影悄然浮现,白纱蒙面,眸光深邃,正是冷清影。
“冷姑娘?”林知珩并不意外,似乎料到她会出现。这位神秘女子总在关键时刻现身,却又如惊鸿般难以捉摸。
“北地战事,尚能支撑,但损耗极大。”冷清影开门见山,声音清越,不带丝毫烟火气,“撼山牛王不过马前卒,真正的危机,并非仅在北地。”
林知珩目光一凝:“请冷姑娘指教。”
冷清影走到帐内简陋的沙盘前,目光仿佛穿透了营帐,望向了遥远的南方。“帝京,才是风暴的真正中心。北地烽火,不过是为帝京那盘大棋,吸引了部分目光而已。”
“帝京?”林知珩皱眉,“佛门之乱刚平,暗星阁蛰伏,陛下正值鼎盛,还有何危机?”
冷清影微微摇头:“周世弘确是一代雄主,手腕非凡。但他老了,而皇子们……已经等不及了。三皇子周霆虽败,其党羽未清;四皇子周煜看似沉稳,野心不小;七皇子阴柔诡谲,行踪莫测;便是那位看似超然的五公主周茗,背后也牵扯着佛门残余势力与皇室古老的秘密。夺嫡之争,已至关键时刻。”
她顿了顿,看向林知珩,眼神意味深长:“而你,林知珩,北地盟主,新晋的北境巡阅使,手握重兵,功高震主。无论是哪位皇子,乃至皇帝本人,都不会允许你一直超然于外。此次北地若能守住,你的声望将达到顶点,届时,帝京的橄榄枝,或者……屠刀,必将落下。”
林知珩沉默不语。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功高震主,自古皆然。皇室绝不会坐视一个不受控制的庞然大物在北方崛起。
“冷姑娘的意思是?”
“被动应对,不如主动入局。”冷清影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睿智,“帝京的水虽浑,却也是搅动风云、制定规则的最佳舞台。你若只想偏安北地,迟早会被这大势碾碎。你若想真正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就必须有足够的力量和话语权,去影响,甚至……制定这天下的规则。”
“如何入局?”林知珩眼神锐利起来。冷清影的话,与他内心深处某些模糊的想法不谋而合。
“你手中现有的力量,是武力,是北地军民之心。但这还不够。”冷清影缓缓道,“你需要‘势’,一种超越武力,能让帝王忌惮,能让天下人归心的‘大势’。”
“何为大势?”
“文明之势,思想之势,经济之势。”冷清影吐出几个词,“你在北地推行新法,改善民生,已初具雏形。但范围太小,影响有限。帝京,才是汇聚天下英才、掌控四方资源的中枢。”
她看向林知珩,提出了具体的建议:“你在帝京,不应仅仅是一个强大的武者或将领。你可以是‘客卿’,超然于皇子争斗之外,却又以你的方式施加影响。你可以建立‘书院’,但不是普通的书院,而是传授你北地那些迥异于传统、却能富国强民的知识——改良的武学、高效的医道、全新的商道。打破世家门阀的知识垄断,吸引天下寒门英才与有识之士。当你的思想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当你的门生遍布朝野,当你掌握的财富能影响一国命脉时,纵是皇室,也不敢轻易动你。”
林知珩眼中精光闪烁。建立书院,输出理念!这确实是一条另辟蹊径的道路。武力可以征服土地,但唯有思想与文化,才能征服人心,才能真正动摇旧秩序的根基。这与二姐清荷推广医道、小妹算盘构建商业网络的理念一脉相承,但格局更大,舞台更广!
“此法甚好!但初期必然阻力重重,皇室、世家、旧有学派,都不会乐见。”林知珩冷静分析。
“所以,你需要盟友,也需要威慑。”冷清影道,“望月阁云梦瑶,可为你打通商路,聚敛财富,串联人脉。书院顾清辞及其背后的力量,可为你提供正统学问上的掩护与支持。而最终的威慑……”
她目光扫过沙盘上代表北地军团的小旗,又仿佛看到了林知珩身后那几位能力各异的姐妹:“当你大姐的剑,能悬于任何敢于镇压者的头顶;当你二姐的手段,能无声无息间影响一国之水源粮道;当你小妹的财富网络,能让一国经济动荡时……他们便只能坐下来,与你谈判。”
林知珩深吸一口气,冷清影这番谋划,可谓高瞻远瞩,直指核心。将家族(北盟)的优势与帝京的局势完美结合,走出一条以文明、经济影响朝堂,以绝对武力作为最终保障的道路。
“冷姑娘为何如此助我?”林知珩问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疑问。
冷清影沉默片刻,望向帐外无垠的夜空,清冷的眸中似有星河流转:“因为这片天地,需要新的变数。旧的秩序已然僵化,域外的威胁(如万妖祖地)却从未停止窥伺。你,是我看好的,可能打破僵局的人之一。此非一人一姓之兴衰,关乎文明存续。”
她的身影开始缓缓变淡,如同即将消散的月辉。
“北地之战,尽快解决。帝京的舞台,已经为你搭好。如何演绎,看你自身。小心……静心居的‘眼睛’,从未真正闭上。”
话音袅袅,人影已杳。
帐内,只剩下林知珩一人,独对孤灯,心潮澎湃。
冷清影的一席话,为他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指明了未来的方向。帝京,不再是龙潭虎穴,而是他必须去征服的另一个战场。
他走到帐外,仰望星空,北地的星辰格外明亮。前线的喊杀声隐约可闻,但他心中已然有了更清晰的图景。
“传令下去!”他沉声对亲卫道,“明日拂晓,发动反攻!我要在三日之内,击溃撼山牛王所部!”
既然帝京的棋局已经展开,他必须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作为自己入局的筹码!
然而,林知珩与冷清影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夜谈的同时,帝京深处,一座守卫森严的密室内。
皇帝周世弘看着手中一枚闪烁着微光的玉简,玉简中清晰地呈现着林知珩帅帐内的景象与对话(虽因冷清影的存在,画面和声音时有扭曲断续,但关键信息俱在)。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指尖在龙椅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青云书院……文明之势……最终威慑……”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随即化为深沉的算计。
“拟旨,”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密室开口,“北地战事若定,擢北境巡阅使林知珩入京,参赞机要,赐……国子监司业之职,允其……开设讲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