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居外暗巷的厮杀与佛门诡异的“灭口”,如同阴霾笼罩在林知珩心头。暗星阁与佛门,这两股看似对立的势力,其行事手段却透着令人不安的默契,目标都直指他这把“星钥”。帝京的局势,比他预想的还要错综复杂,水面之下隐藏的暗流,足以吞噬任何掉以轻心者。
直接面圣陈情?在未摸清皇帝对“星钥”和佛门真实态度之前,风险太大。四皇子虽示好,但其根基尚浅,且皇子身份敏感,难以完全信赖。书院孟先生超然物外,更多是理念上的认同,难以介入具体争斗。
思虑再三,林知珩将目光投向了那位带发修行、看似与世无争,却屡次出言警示,并能一眼看穿慧明“噬心佛焰”的五公主周茗。她身处皇室,却又仿佛超脱其外,知晓诸多秘辛,或许是目前最合适的突破口。
是夜,月明星稀。林知珩未带随从,独自一人,凭借着金丹期的修为和对气机的敏锐感知,避开宫中明哨暗岗,如同融入夜风的影子,悄然来到了五公主周茗所居的“茗心苑”。
茗心苑位于皇宫西北角,靠近皇家寺院,环境清幽,不似其他宫殿奢华,反而更像一处清修的精舍。苑内种植着大片翠竹,夜风拂过,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草木清气。
苑中仅有一名沉默寡言的老嬷嬷伺候,见到如同鬼魅般出现的林知珩,她并未惊慌,只是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便默默躬身行礼,指向竹林深处的一座小小佛堂。
佛堂内,一盏青灯如豆,映照着供奉的一尊无面佛像。佛像并非金身,而是由某种暗沉木材雕刻而成,线条古朴,给人一种返璞归真之感。五公主周茗正跪坐在蒲团上,背对着门口,纤细的手指缓缓捻动着一串深褐色的念珠,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来。
“林施主,夜访茗宫,所为何事?”周茗空灵的声音在寂静的佛堂中响起,她没有回头。
林知珩步入佛堂,对着那无面佛像微微一礼,然后看向周茗的背影,沉声道:“公主殿下屡次示警,林某感激不尽。今日前来,是想请教殿下,关于‘星钥’,关于暗星阁与佛门,殿下究竟知道多少?林某又该如何自处?”
周茗捻动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缓缓转过身。青灯映照下,她的容颜清丽绝伦,却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映照出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施主可知,这尊佛像,为何无面?”周茗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林知珩目光扫过那尊古朴的无面佛,沉吟道:“佛本无相,以众生为相?亦或是……殿下认为,世人朝拜的,并非佛之真容?”
周茗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许:“皆有之。但更重要的是,这世间,早有存在,窃取了‘佛’之名,扭曲了慈悲之意,以其伪面,行渡化吞噬之实。世人跪拜的,不过是一张虚假的面具。”
她的话语,再次印证了“窃道者伪神”的说法!
“殿下指的是……万佛寺?”林知珩追问。
“万佛寺,不过是其摆在明处的庙宇之一。”周茗语气平淡,却带着冰冷的寒意,“真正的‘他们’,隐藏在更深的阴影里,或许在塔林之下,或许在人心之中。他们追寻‘星钥’,是为了打开一道被封印的‘门’,接引某种存在的降临,或者……夺取某个纪元前遗留下的‘遗产’。”
“那道‘门’在何处?‘遗产’又是什么?”林知珩心跳加速,感觉自己正在接近核心。
周茗摇了摇头:“具体何在,我亦不知。皇室秘典中只有零星记载,语焉不详。只知与‘星空古路’的碎片有关。而‘星钥’,便是开启那碎片封印的唯一钥匙。你的星辰之力,是钥匙的核心。”
她看向林知珩,目光深邃:“暗星阁,是‘他们’培养的,行走在黑暗中的爪牙,负责清除障碍,搜集钥匙碎片。而明面上的佛门,则是‘他们’收集信仰、筛选‘资粮’的工具。一明一暗,皆为‘他们’服务。”
林知珩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暗星阁与佛门,竟是同一源头下的不同分支!难怪他们行事风格虽有差异,但目标一致,且关键时刻会相互“配合”!
“那‘他们’究竟是谁?是某种强大的个体,还是一个组织?”
“不知其名,不见其形。”周茗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或许是一个堕落的古老神只残念,或许是一个窃取了神位的域外天魔,或许……是某种秉承毁灭而生的集体意识。皇室历代先帝,皆对此讳莫如深,似乎与之有过接触乃至……妥协。”
连大周皇室都对此讳莫如深,甚至可能有过妥协?这背后的水,深得可怕!
“陛下他……可知晓我的身份?”林知珩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周茗沉默了片刻,缓缓道:“父皇雄才大略,深不可测。他必然知晓部分真相。招你为驸马,或许有笼络之心,但未必没有借此将你置于眼皮底下,观察、控制,乃至在关键时刻……将你这把‘钥匙’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意图。”
林知珩心中一凛,皇帝果然知道!而且其心思,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复杂。驸马之位,既是荣耀,也可能是一个精心打造的牢笼!
“多谢殿下坦言相告。”林知珩深深一揖,“只是,林某不愿做任何人的棋子与钥匙,不知殿下可有良策?”
周茗看着他,那双空灵的眸子仿佛映照着星辰流转:“你的变数,在于你的‘心’,和你所走的‘道’。星辰之力,乃宇宙本源之力之一,至阳至刚,秉承浩然意志,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那些藏身阴影、依靠窃取与渡化存在的‘伪神’之克星。”
她顿了顿,继续道:“坚守你的守护之道,不断变强。当你的力量足够强大时,钥匙本身,亦可化为斩断一切枷锁的利刃!至于帝京局势……”
周茗指尖轻轻一点,一缕微不可查的淡金色流光没入林知珩眉心,那是一段复杂的信息流,包含了帝京几处隐秘的灵气节点、部分可用于临时藏身或传送的古老阵法残址,以及一些关于皇室内部人员隐秘关系的提示。
“这些,或可助你在关键时刻周旋。但最终,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周茗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能做的,仅限于此。日后,若非必要,莫要再来寻我。”
说完,她重新转过身,面对那尊无面佛像,继续捻动佛珠,仿佛入定,不再理会外界。
林知珩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他再次躬身一礼,将周茗传递的信息牢牢记住,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茗心苑。
回到静心居,林知珩立刻消化着从五公主那里得到的信息。真相令人震撼,前路依旧艰险,但至少,他不再是两眼一抹黑。知道了对手是谁,知道了自己的价值与危险所在,便有了应对的方向。
“坚守本心,不断提升实力……”林知珩喃喃自语,眼神愈发坚定。五公主说得对,唯有自身强大,才能将“钥匙”的命运,转变为执棋者的资格!
他看向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但天际已隐隐透出一丝微光。
天下会武,便是他向帝京,向那些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展露锋芒的第一战!
他必须在这场盛会中,以绝对的实力,夺得魁首!这不仅是为了摆脱驸马的束缚,更是为了宣告——他林知珩,绝非任人摆布之物!
然而,就在他凝神备战之际,帝京的气氛,却因为另一件事,悄然发生了变化。
翌日,一个消息从宫中传出,迅速引起了各方关注:久居深宫、常年礼佛的太后娘娘,听闻了无遮大会上的风波以及北地才俊林知珩的事迹,颇感兴趣,欲在三日后的慈宁宫设下素宴,特邀林知珩、书院顾清辞、以及几位素有才名的世家小姐公子入宫一叙。
太后设宴!
这位虽不直接干预朝政,但在皇室内部地位尊崇,对皇帝有着极大影响力的老人物,突然出面邀请林知珩,其用意何在?
是单纯的欣赏后辈?还是代表了皇室某种更深层的态度?亦或是……受到了某些势力的请托?
刚刚从五公主处得到警示的林知珩,接到这份突如其来的邀请,眉头再次蹙起。
这帝京的风云,当真是瞬息万变。刚刚摸到一丝脉络,新的变数又已出现。
太后的素宴,是福是祸?他不得不去,但这宴无好宴,恐怕又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