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落鹰峡的血战与冷清影的意外介入,青云商盟的队伍带着几分疲惫与更深的警惕,终于抵达了北地雄城——北原城。
巨大的青黑色城墙如同匍匐的巨兽,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城门口车水马龙,各色旗帜飘扬,来自北地各方势力的代表络绎不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与躁动。青云商盟的到来,立刻吸引了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有好奇,有忌惮,更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林知珩选择了一处位置相对僻静、但视野开阔的“云来客栈”作为落脚点。客栈老板显然提前被打过招呼,对这支刚刚经历厮杀、煞气未散的队伍敬畏有加,安排了一个独立的院落,服务周到却不敢多言。
安顿下来后,无需林知珩吩咐,众人便各司其职,高效运转起来。
林剑鸣亲自布置明哨暗岗,指挥战卫们占据院落各处要害,并将唐小蛮提供的几种预警机关巧妙布下,整个院落瞬间如同铁桶般森严。
唐小蛮则一头扎进临时划给她的房间,叮叮当当地开始修复战斗中损坏的装备,并着手利用有限的材料,制作更多适用于城内环境的小巧机关,嘴里嘟囔着:“‘听风铃’得挂上,‘地刺陷阱’得改得隐蔽点……”
苏月岚则开始梳理一路上的见闻,并通过苏家在北原城的人脉,悄然打探消息,印证赵青瓷提供的军情,并关注各方势力对青云商盟的真实态度。
林知珩则独自留在主屋,并未急于外出。他盘膝而坐,强大的魂力如同无形的潮水,以院落为中心,缓缓向四周蔓延。《星辰炼神术》突破后,他的感知范围与精细度远超以往,此刻全力施为,顿时将方圆数里内的气息波动尽数纳入“心”中。
他“看”到了客栈外那些伪装成小贩、行人的眼线,感受到了来自不同方向的、或强或弱的窥探神识。其中几道气息,阴冷晦涩,与落鹰峡黑袍人同出一源,显然是玄骨真人的手下。还有几道气息炽烈霸道,带着矿藏特有的厚重感,应是北邙矿盟的高手。更远处,城主府方向,一股堂皇中正却又深不可测的气息若隐若现,那是北原城官方力量的代表。
整个北原城,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无数暗流在平静的表面下汹涌碰撞。
“果然如冷前辈所言,水很深……”林知珩心中凛然。玄骨真人、北邙矿盟、城主府,乃至其他观望的中立势力,以及可能存在的、如同冷清影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隐世高人,局势复杂程度远超预期。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院落书房内,灯火通明。核心几人再次聚首,进行抵达北原城后的第一次情报汇总与策略商议。
林算盘虽然留守青云庄,但她的情报网络已然延伸至此。她通过驯养的迅鹰和安插的“钉子”,传来了最新消息:
“三哥,根据多方印证,北漠‘苍狼骑’南下的消息基本属实,其先锋已出现在边境三百里外的‘黑沙口’,规模约三千骑,动向不明。北疆镇远军已提高戒备,但主力似乎被王庭其它方向的佯动所牵制。”
“另外,韩千山已于三日前抵达北原城,下榻在矿盟旗下的‘金石别院’。他近日频繁拜访城主府以及‘流云剑派’、‘铁掌帮’等几个颇有影响力的中立门派,似在积极游说。”
“还有……我们安插在金石别院外围的眼线回报,昨日深夜,曾见到一道黑影潜入,其气息……与我们在落鹰峡感应到的颇为相似。”
最后一条消息,让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凝重。
“玄骨老贼果然和韩千山勾结在一起了!”林剑鸣握紧了拳头,眼中战意燃烧。
“怪不得敢在落鹰峡设伏,原来是有金丹修士做靠山!”唐小蛮也气鼓鼓道。
苏月岚则看向林知珩,轻声道:“如此一来,韩千山在武林大会上,恐怕会更加有恃无恐。”
林知珩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沉静。局势虽然险恶,但并非没有转机。
“北漠威胁,是危机,也是我们的机会。”他缓缓开口,“韩千山为一己私利,勾结外人,若在边境危急之时仍只顾内斗,必失人心。我们要做的,便是将‘共御外侮’这面大旗,牢牢握在手中!”
他看向苏月岚:“月岚,明日你以商盟名义,正式拜访城主府,表明我们知晓北漠动向,愿意为北地安稳尽一份力,并探听城主府对此次武林大会的真实意图。”
他又看向林剑鸣和唐小蛮:“大姐,小蛮,你们明日随我一起去拜访‘流云剑派’和‘铁掌帮’。带上我们最好的金疮药和聚气散作为礼物,不必提联盟,只谈合作,展示我们的诚意与实力。”
最后,他对虚空(仿佛对远在青云庄的林算盘)说道:“传讯回去,让二姐加快‘破境丹’的研制,若有突破性进展,立刻传来!同时,让我们的人,将‘韩千山勾结神秘金丹,意图祸乱北地’的消息,巧妙地散播出去,注意分寸,不必提供实证,留下想象空间即可。”
分化为整,合纵连横,抢占大义,舆论造势……林知珩冷静地布下一着着棋。
安排妥当,众人各自离去准备。
书房内只剩下林知珩与苏月岚。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身影。
“知珩,”苏月岚走到他身边,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是担忧,“玄骨真人隐匿在侧,如同毒蛇,我担心他会在大会期间,不顾身份暗中出手……”
林知珩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柔声道:“放心,我自有防备。况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冷清影前辈既然现身提醒,未必会完全置身事外。而且,北原城水深,也未必只有他玄骨一个金丹。”
他还有底牌未出,无论是日益精深的《星辰炼神术》,还是体内那缕融合了离火本源的乳白色心火,乃至灵魂契约中那头始终沉睡、却深不可测的饕餮,都是他应对危机的底气。
苏月岚看着他沉稳自信的眼神,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她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轻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两人相视一笑,温情在静谧的夜色中流淌。
就在这时,林知珩神色微动,望向窗外。苏月岚也瞬间警觉。
只见一道微不可察的淡绿色流光,如同夜行的萤火虫,悄无声息地穿过层层警戒,落在林知珩面前的桌子上,化作一枚小巧的、散发着清新药香的翠绿叶子。
叶子上,以极为纤细的灵力刻着几行小字:
“北原城西,枯柳巷尾,有故人相候,欲解‘蚀魂’之惑。子时三刻,过时不候。”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画了一个简笔的、振翅欲飞的蝴蝶图案。
“这是……南疆的传讯方式?”苏月岚讶然,她认得那叶子的气息,带着南疆特有的草木清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蛊力。
林知珩看着那蝴蝶图案,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千瘴林中,那个娇俏灵动、手段诡异的南疆少女——苗灵儿!
她竟然也来了北原城?而且指名要见他?“蚀魂之惑”?是指玄骨真人的玄阴骨火,还是另有所指?
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是意外之援,还是另一个陷阱?
林知珩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指尖星辰之力微吐,将那枚绿叶化为虚无。
“月岚,我出去一趟。”
“我陪你!”
“不必,对方只邀我一人。放心,我自有分寸。你留守此处,若有异动,按计划行事。”
子时将近,北原城笼罩在沉沉的夜色中。林知珩身形如同鬼魅,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城西枯柳巷方向而去。
这北原城的水,果然比想象中更深。苗灵儿的出现,又将给这复杂的棋局,带来怎样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