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瘴林中,瘴气氤氲,光线昏暗。突然出现的南疆少女,如同这诡异环境中一抹突兀的亮色,她娇俏灵动的模样与周围死寂危险的氛围格格不入,尤其是她那句带着几分天真邀功意味的“是灵儿救了你们哦”,更是让刚刚脱离险境的林知珩与苏月岚心中一凛,非但不敢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林知珩将苏月岚稍稍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自称“灵儿”的少女。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这片毒瘴林浑然一体,显然在此地如鱼得水,其实力难以看透,但那份操控瘴气、于无声间令宗师境强者中蛊的手段,已显露出其不凡与危险。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林知珩拱了拱手,语气平静却不失谨慎,“不知姑娘为何要救我们?又需要我等付出什么代价?”他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这利益交织、危机四伏的迷雾峡谷。
苗灵儿眨了眨那双清澈如山泉的大眼睛,似乎对林知珩的警惕有些不满,嘟了嘟嘴:“你们外面的人,心思都这么重吗?灵儿帮你们,是因为你们身上有好玩的东西呀!”她的目光再次好奇地落在林知珩身上,小巧的鼻子微微抽动,“你身上的火,还有……那种亮晶晶的感觉,很特别!还有这位姐姐的琴声,也很好听!比黑蛊爷爷他们整天弄的那些阴沉沉的东西有意思多了!”
她的话语天真烂漫,仿佛救人只是出于一时兴起和对“好玩东西”的兴趣。但林知珩与苏月岚却不敢真把她当作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能在这绝地中来去自如,并拥有轻易暗算宗师手段的人,岂会简单?
苏月岚上前一步,与林知珩并肩,柔声道:“灵儿妹妹,救命之恩,我们感激不尽。只是眼下强敌环伺,不知妹妹可否指条明路,让我们能离开这千瘴林?”她试图将话题引向更实际的方向。
苗灵儿歪着头想了想,手指绕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小辫子,说道:“离开?外面那个冷冰冰的白骨头老头还在呢,还有黑蛊爷爷他们,现在出去可不好玩。”她忽然眼睛一亮,拍手道,“对了!你们跟我回寨子吧!寨子里可好玩了,有很多外面没有的花草虫子,你们身上的好东西,说不定大祭司奶奶会感兴趣呢!”
回南疆寨子?林知珩与苏月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无疑是从一个险地进入另一个未知的、可能更危险的区域。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玄骨真人等人守在外面,强行突围成功率极低。而这苗灵儿虽然目的不明,但至少暂时表达了善意,且似乎在南疆内部地位不低。
“灵儿妹妹,实不相瞒,”林知珩沉吟片刻,决定坦诚部分实情,“我们急需将一件救命之物送回家里,救治亲人,时间紧迫,恐怕无法久留。”
“救命的东西?”苗灵儿好奇地凑近了些,“是那个亮晶晶、闻起来很舒服的花吗?”她竟能感知到被林知珩小心收藏起来的蕴神花的气息!
林知珩心中微惊,点了点头:“正是。此物关乎我妹妹性命,不容有失。”
苗灵儿看着林知珩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急切,歪着头思索了一下,忽然笑道:“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着急救人的份上!灵儿可以帮你们想办法离开这里,不过……”她狡黠地笑了笑,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林知珩,“你要答应我,以后有机会,要带更多好玩的东西来给灵儿看!还有,你的火,要让灵儿仔细看看!”
这个要求听起来有些孩子气,但林知珩却不敢怠慢。他郑重承诺:“若此次能安然脱身,日后定当报答姑娘之恩。至于在下的火焰,只要姑娘有兴趣,可供观摩。”他体内的南明离火与心火都非同小可,但他自信有饕餮和星辰炼神术在,也不怕对方能轻易窥破或夺走。
“一言为定!”苗灵儿显得很开心,手腕上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跟我来,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外面那些讨厌的家伙!”
她转身,赤足轻盈地点在布满毒苔的地面上,仿佛感受不到丝毫毒性,周围的淡紫色瘴气如同有生命般自动向两侧分开,为她让出一条通道。
林知珩与苏月岚紧随其后。苏月岚暗中传音给林知珩:“知珩,此女心思难测,蛊术诡异,务必小心。”
林知珩微微点头,回应道:“我明白。但眼下她是唯一的机会。见机行事。”
苗灵儿似乎对林中路径极为熟悉,带着两人在扭曲的林木和弥漫的毒瘴中穿梭,速度极快。她不时会停下来,采摘一些奇特的毒草或是捕捉一两只色彩斑斓的毒虫,兴致勃勃地向两人介绍,仿佛真的只是带朋友参观自家后花园。
“这是‘七步倒’,被它咬一口,宗师也扛不住七步哦!”
“那个紫色的小蘑菇叫‘幻梦菇’,吃了会做三天三夜的美梦,不过醒来可能就变成傻子啦!”
……
她天真烂漫的举动,与她口中那些剧毒之物的恐怖效果形成了鲜明对比,让林知珩与苏月岚心中寒意更甚。这少女,绝对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途中,他们也遭遇了几波林中的毒物袭击,但在苗灵儿面前,这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虫瘴兽都变得温顺无比,要么被她随手驱散,要么成了她收集的“玩具”。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的瘴气逐渐稀薄,隐约能听到水流声。
“快到啦!”苗灵儿欢快地说道,“前面就是‘暗流河’,顺着河水往下,就能离开千瘴林的范围,到峡谷的另一边出口附近啦!”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千瘴林边缘时,苗灵儿忽然停下脚步,小巧的鼻子再次动了动,眉头微蹙:“咦?前面有讨厌的味道……是黑蛊爷爷留下的‘跗骨香’,看来他猜到我们可能会走这里了。”
林知珩心中一沉,果然没那么容易。
苗灵儿却并不慌张,她从腰间一个精致的小布袋里掏出一只通体碧绿、如同翡翠雕琢而成的蟾蜍,对着它低声念叨了几句晦涩的咒文。那碧玉蟾蜍鼓胀的腮帮子动了动,张口吐出一团无色无味的气息。
那气息向前飘散,众人前方不远处,一片看似正常的空气中,突然显现出无数细微的、如同粉尘般的暗红色光点,正是那“跗骨香”的痕迹。碧玉蟾蜍吐出的气息掠过,那些暗红光点如同被水洗过一般,迅速黯淡、消散。
“搞定!”苗灵儿得意地收起碧玉蟾蜍,拍了拍手,“我们快走吧!”
三人迅速穿过被清理的区域,果然看到了一条隐藏在山壁下的暗河,河水漆黑,不知通往何处。
“顺着这条河下去,大概半天就能出去了。”苗灵儿指着暗河,然后看向林知珩,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记得你答应灵儿的哦!以后要带好玩的东西来!”
林知珩郑重拱手:“姑娘之恩,没齿难忘。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苗灵儿甜甜一笑,挥了挥手,身影缓缓后退,重新融入那浓郁的千瘴林雾气之中,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银铃般的笑声。
林知珩与苏月岚不敢耽搁,立刻寻了些枯木扎成简易木筏,乘上暗河,顺流而下。
木筏上,两人相顾无言,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短短一日之内,经历了传承试炼、金丹追杀、南疆蛊术,可谓险死还生。
“这苗灵儿……太过神秘危险。”苏月岚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同为女子,她能感觉到那苗灵儿对林知珩那种纯粹出于“兴趣”的关注,这让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林知珩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漆黑的河道:“无论她有何目的,眼下我们最重要的是将蕴神花送回去,治好小妹。至于其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苏月岚,眼中柔情似水:“月岚,这一路,辛苦你了。”
苏月岚感受到他的情意,心中那丝不安稍稍散去,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低声道:“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
木筏在暗河中静静漂流,载着两人,也载着来之不易的生机与希望,向着峡谷出口而去。然而,他们都知道,峡谷之外,等待着他们的,恐怕也并非坦途。玄骨真人、韩千山,乃至态度不明的南疆,都仍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但无论如何,蕴神花已得,林家,终于看到了渡过此次危机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