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文士老者和书童同行,速度虽缓,却也让刘睿对滁州地界的风土人情,尤其是金刀门的跋扈,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沿途所见,但凡有金刀门旗号的车队或弟子经过,无论商旅百姓,皆是避之唯恐不及,神色间既有畏惧,也隐含着深深的愤懑。那老者更是每每见此,便摇头叹息,忧心忡忡。
数日后,一座雄伟的城池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滁州府城,到了。
城墙高耸,以巨大的青石砌成,经历风雨,斑驳沧桑,却依旧透着一股沉浑的气势。城门洞开,车马人流络绎不绝,显示出此地作为南北通衢的繁华。然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刘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城门口盘查的兵丁,对普通百姓和商旅颇为严苛,时有勒索之举,而对于那些身着黄色劲装、胸前绣着金刀标志的人,却是点头哈腰,极尽谄媚,甚至直接免检放行。
“老丈,滁州府城已到,你我便在此别过吧。”刘睿在城门口勒住“追影”,对老者说道。他此行目的特殊,带着这对老幼实在不便。
老者再次千恩万谢,带着书童,汇入入城的人流之中。
刘睿则牵着马,随着人流缓缓前行。他气息内敛,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江湖客,并未引起太多注意。缴纳了入城税(比规定数额多了一些“打点”),他顺利进入了这座笼罩在金刀门阴影下的府城
滁州府城内,街道宽阔,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确实比北疆的城池繁华数倍。酒楼、茶肆、妓院、赌坊,各色娱乐场所一应俱全,其中不少都挂着金刀门的标志,或是与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刘睿寻了一间看起来不算起眼,但也干净整洁的客栈住下,名为“平安客栈”。安顿好“追影”,他便信步走上街头。
他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在观察这座城市的细节。他注意到,街面上巡逻的衙役捕快,见到金刀门弟子,多是客客气气,甚至有些唯唯诺诺。一些挂着其他武馆或帮派旗号的场所,门前冷落,弟子行事也显得低调谨慎,与金刀门相关产业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繁华之下,是金刀门一只无形巨手的牢牢掌控。
他走到一处较为热闹的市集,在一个卖馄饨的摊位前坐下,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耳朵却捕捉着周围的议论。
“听说了吗?林家小姐还被关在金刀门里呢……”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金刀门的事也敢乱嚼舌根?”
“唉,林老馆主多好的人啊……就这么……听说王少门主放话了,三天后,要在总舵大摆筵席,说是……纳妾!”
“纳妾?这跟强抢有什么区别?真是造孽啊!”
“谁说不是呢?可谁敢管?知府大人都对王家客客气气的……”
“我听说,前两天有几个外地来的江湖人,看不惯,想去金刀门理论,结果被打断了腿扔出来了……”
“……”
议论声压得极低,充满了无奈与恐惧。刘睿默默吃着馄饨,眼神渐冷。三天后?纳妾?这金刀门,还真是嚣张得可以。
在城中逛了约莫一个时辰,刘睿正打算返回客栈,规划下一步行动,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街角一家名为“清风茶楼”的二层雅座,身形微微一顿。
那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女,眉目如画,英气勃勃,不是慕容雪是谁?
她并非独自一人,对面还坐着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蓝衫青年。那青年面容俊朗,气质温文,举手投足间颇有礼数,正在与慕容雪交谈着什么,慕容雪时而点头,时而蹙眉,似乎交谈之事颇为棘手。
刘睿心中微动,没想到这么快又遇到了这位颇有侠气的姑娘。看情形,她似乎已经找到了要拜访的友人,就是那位蓝衫青年。只是,两人的神色都不算轻松。
他并未上前打招呼,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萍水相逢,各有际遇,他无意打扰。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是“刘风”,一个神秘的江湖客,与慕容雪有过一面之缘便已足够。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夜行人活动的好时机。
刘睿换上一身深灰色夜行衣,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平安客栈,融入滁州府城的夜色之中。
金刀门总舵的位置并不难打听,位于城西,占地极广,几乎自成一片街区。高墙大院,灯火通明,守卫森严,远非黑水镇那些势力可比。
刘睿并未从正门强攻,那非智者所为。他绕到总舵后方,这里相对僻静,围墙也更高。他屏息凝神,仔细感应着围墙内外的动静。巡逻队的脚步声、暗哨的呼吸声,甚至机关消息可能存在的细微机括声,都在他超乎常人的灵觉下一一呈现。
找到一处守卫交替的短暂空隙,他身形一晃,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过高高达三丈的围墙,落地无声,已然置身于金刀门总舵内部。
院内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布置得极为奢华,显出门派的财大气粗。刘睿依据白日打听来的零碎信息和自己的判断,朝着可能是核心区域和囚禁之所的方向潜行。
他的身法得自霸王内功的玄奥,虽无特定名称,却兼具速度与隐匿,在阴影中穿梭,如鱼得水,几队巡逻的弟子从附近走过,竟无一人察觉。
途中,他经过一处灯火辉煌的大厅,里面传来觥筹交错和放肆的笑声,似乎是金刀门的高层在宴饮。他隐约听到“林家”、“纳妾”、“不识抬举”等词语,印证了市井传言。
他没有停留,继续深入。终于,在靠近内宅的一处独立小院外,他感应到了几道颇为不弱的气息守卫,其中一道气息沉稳厚重,竟似不在那鬼影叟之下。
小院内灯火黯淡,隐有压抑的哭泣声传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刘睿藏身于一株大树的阴影中,目光锐利如鹰,打量着小院的布局和守卫的分布。
囚禁林家小姐之地,亦是龙潭虎穴的核心区域之一。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人,或者说,要想摸清金刀门的真正底细,眼前的难度,远非黑水镇可比。
但他心中并无惧意,反而升起一股挑战的兴奋。霸王之路,岂会一帆风顺?这滁州府城,这金刀门,正好作为他磨砺锋芒的第一块真正磨刀石!
他收敛所有气息,如同潜伏的猎豹,静静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夜色深沉,金刀门总舵的繁华与喧嚣之下,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