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彻底驱散睿城的寒意,临时改建的议事厅内已坐满了人。气氛肃穆,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刘睿端坐主位,面容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利剑。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对侍立一旁的石岩微微颔首。
“主公,诸位大人,”石岩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沉寂,“黑冰台最新密报。”
他走到悬挂的北疆地图前,炭笔在几个关键位置重重圈点。
“其一,黑山贼大头领‘座山雕’因我连拔其外围据点,已勃然大怒。虽其主力尚未倾巢而出,但其麾下三大头目之一的‘穿山甲’,性情狡诈凶残,已率其本部精锐约三千贼众,前出至距我睿城西北八十里的‘野狼谷’。”他的笔尖点在野狼谷的位置,“此地易守难攻,他们正在谷内构筑工事,设立前哨,其意不言自明——监视、挑衅,并随时可能像毒蛇一样扑出来,咬我们一口!”
厅内众将脸色一凝,尤其是霍去病,眼中已有寒光闪动。
石岩的炭笔继续移动,落在另一个被重点标记的地点。“其二,此处,便是黑山贼控制的核心矿场之一,‘黑石矿场’。守军约一千五百人,由头目‘独眼狼’驻守。此贼悍勇有余,智谋不足。矿场不仅产出优质铁矿石,其周边山岭的阴湿环境,正是我急需的主药‘血竭藤’的主要生长地!”
沈万三和欧冶子几乎同时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死死盯住那个位置。
“其三,”石岩语气加重,看向刘睿,“我们在镇北关的眼线确认,守将王阎的一名心腹副将,三日前曾与一伙形迹可疑的‘商队’头目密会。那伙人离开关隘后,并未南下,而是绕道径直去了黑山贼老巢方向。结合我们之前截获的密信,几乎可以断定,王阎,以及他背后的京城势力,正在暗中怂恿,甚至可能以兵甲、粮饷资助黑山贼,意图借刀杀人!”
“砰!”霍去病一拳砸在身旁的矮几上,木屑微溅,“果然是这帮阴魂不散的家伙!正面不敢来,只会在背后耍弄这些龌龊伎俩!”
张辽虽未言语,但紧抿的嘴唇和更加挺直的脊背,显露出他内心的愤怒与凝重。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在议事厅上空。内部的资源困境,外部的军事威胁与政治暗箭,在这一刻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似乎要将初生的睿城彻底扼杀。
沈万三立刻起身,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主公!库房内‘血竭藤’库存,满打满算,仅能支撑全军药浴十日!一旦断供,修炼进度必然迟滞,士卒士气亦会受损!黑石矿场之铁,更是解决军工瓶颈,打造水力锻锤的关键啊!”他看向欧冶子。
欧冶子重重点头,声音洪亮而坚定:“主公!沈先生所言极是!若得黑石矿场之优质铁矿,老夫有把握,水力锻锤成功率可大增!届时,我军兵甲之利、锻造之速,绝非黑山贼那些破烂可比!”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困境,最终都指向了地图上的两个点——如鲠在喉的野狼谷,与资源丰沛的黑石矿场。
刘睿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深邃的目光扫过麾下每一位文武重臣,最终定格在跃跃欲试的霍去病和沉稳如山的张辽身上。
“情况,已然明朗。”刘睿的声音平静,却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蕴含着决断的寒意,“坐等敌人上门,被动挨打,非孤之道,亦非睿城生存之道!”
他猛地提高声调,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资源匮乏,便去取来!敌人挑衅,便打回去!不仅要打,还要把他们打疼、打怕!让我睿城之威,响彻这片北疆大地!”
“我睿城新军,操练已久,功法初成,正需一场真正的硬仗来淬火砺锋!是时候让那些盘踞在此的魑魅魍魉,让那些躲在暗处放冷箭的鼠辈看清楚,谁,才是这片土地未来真正的主宰!”
他“唰”地一下抽出腰间佩剑,冰冷的剑锋闪烁着寒光,重重地点在地图之上,先指向野狼谷,继而划向黑石矿场。
“此战,目标有二!”
“第一,拔掉‘野狼谷’这颗毒牙,斩断座山雕伸过来的爪子,扬我军威,震慑群小!”
“第二,夺取‘黑石矿场’,获取铁矿与‘血竭藤’,彻底解决我睿城燃眉之急,铸我强军之基!”
“霍去病!”
“末将在!”霍去病应声出列,抱拳躬身,浑身战意如同实质般升腾。
“命你率两千白马义从,再配一千轻骑,合计三千精锐骑兵,负责剿灭‘野狼谷’之敌!”刘睿目光如电,盯着霍去病,“此战要点,在于快、准、狠!要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穿山甲’这部前出之敌,给孤彻底歼灭在野狼谷内,不许一人漏网!打出我睿城骑兵的威风来,让黑山贼未战先怯!”
“主公放心!”霍去病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狂放的笑意,“末将定让那‘穿山甲’变成一条死透了的烂泥鳅!三千儿郎,足矣!”
“张辽!”
“末将在!”张辽踏前一步,声音沉稳如山。
“命你统帅步兵营六千,弓兵营两千,合计八千步弓大军,携带攻坚所需之云梯、橹盾,负责主攻‘黑石矿场’!”刘睿的指令清晰明确,“此战要点,在于稳、狠、全!不仅要攻克矿场,斩杀‘独眼狼’,更要尽可能完整地夺取矿场设施,俘虏熟练矿工,将场内所有矿石、已采集的药材,给孤一粒不剩地全部运回睿城!你可能做到?”
张辽目光坚毅,略一思忖,便斩钉截铁地回应:“末将领命!必周密筹划,以最小代价,为主公拿下矿场,夺取所有资源!”他深知,这既是对他统兵能力的考验,也是对新建步弓兵团战斗力的一次全面检验。
“好!”刘睿沉声一喝,目光转向文官一侧,“沈万三!”
“属下在!”
“立刻动员所有可用民夫,调配所有骡马车辆,组成后勤运输队,随时待命!一旦前方捷报传来,立刻出发,接收战利品,安全转运回城!不得有误!”
“属下遵命!”沈万三大声应道,胖胖的脸上满是决然。
“欧冶子!”
“老夫在!”
“即刻从工坊中遴选一批经验丰富的工匠,特别是熟悉矿务和药材的,随张辽将军大军一同出发!攻克矿场后,由他们负责甄别矿石品质、指导拆卸重要器械、辨认和采集‘血竭藤’!”
“主公放心,老夫亲自挑选得力人手!”欧冶子拍着胸脯保证。
“石岩!”
“末将在!”
“黑冰台所有探哨,全部撒出去!重点监视黑山贼主力动向,警惕北方胡人游骑异动,确保大军侧翼及后方安全!同时,严密关注血狼关与镇北关方向,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不惜一切代价,立刻来报!”
“诺!黑冰台必如主公耳目,洞察秋毫!”石岩肃然领命。
一道道指令,如同精准的齿轮,将睿城这台战争机器彻底激活。没有人再质疑,资源的匮乏和外部势力的步步紧逼,已将睿城推到了必须亮剑、必须胜利的悬崖边上。
众将领命,正欲离去部署,刘睿却抬手示意霍去病与张辽稍留。
厅内只剩下三人,气氛稍缓,却更加凝重。
“此战,虽是我军主动出击,占据道义与先机,但危机并存,不可有丝毫大意。”刘睿看着自己最倚重的两员大将,语重心长,“去病,野狼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穿山甲’部虽非黑山贼最核心战力,却凶悍狡诈,且熟悉山林地形。你骑兵虽利,亦不可恃勇轻进,中了埋伏。”
霍去病收敛了些许狂放,正色道:“主公教诲,末将谨记。末将已研究过野狼谷地图,必先遣精锐斥候反复探查,摸清敌情布置,再行雷霆一击,绝不贪功冒进!”
刘睿点头,又看向张辽:“文远,黑石矿场守军兵力虽逊于你,但据险而守,且有黑山贼主力可能随时支援。你此行,稳扎稳打为上,充分准备,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若……若事有不可为之处,或贼援猝至,当以保全我军兵力为第一要务,孤,不怪你。”他这是在给风格稳健的张辽卸下心理包袱。
张辽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抱拳沉声道:“主公拳拳爱护之心,辽,感激不尽!请主公放心,攻坚破寨,辽心中有数。必不使将士鲜血白流,亦要为主公夺得所需之物!”
望着二将领命而去的挺拔背影,刘睿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窗边。这是他立足北疆后,第一次主动发起的大规模、多目标进攻作战,对手是盘踞多年、根深蒂固的地头蛇,背后还站着阴险的政敌。此战若胜,睿城将获得宝贵的资源与威望,真正在北疆站稳脚跟,打开全新局面;若败,则刚刚积聚起来的力量和人心,可能遭受重创,之前所有努力恐将付诸东流。
“呼……”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比。这一战,必须胜,也一定能胜!他相信霍去病的锋芒,相信张辽的沉稳,更相信自己一手打造的这支新生力量!
未时刚过,睿城东西两座主城门在嘎吱声中缓缓洞开。
西门外,霍去病一马当先,雪白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两千白马义从如一片移动的雪原,一千轻骑则如赤色的怒涛。三千骑兵汇聚成一股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敲打着大地,卷起漫天烟尘,朝着西北方向的野狼谷奔腾而去,凛冽的杀气惊起远方飞鸟。
东门外,张辽稳坐于战马之上,玄色大氅衬得他如同山岳。身后,六千步兵甲胄鲜明,长矛如林;两千弓兵背负长弓,箭囊饱满。八千步弓大军,旌旗蔽日,步伐铿锵整齐,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黑石矿场的方向稳步推进。沉重的脚步声、金属的摩擦声、车轮的滚动声,汇成了一首雄壮而肃杀的战争进行曲。
城墙上,刘睿、沈万三、欧冶子等留守众人,默默注视着两支大军如同利剑般刺向远方。
“主公,此战……”沈万三望着逐渐消失在尘土中的军队,语气中难掩忧虑。
“此战,必胜。”刘睿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信念,他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天地交界处,那里,正是大军征伐的方向。
他沉默片刻,霍然转身,对身后的传令兵沉声道:
“传令全军,睿城,即日起进入一级战备,各司其职,严阵以待!”
“等待我军……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