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蜜的绸缎,轻轻盖在营地的每一寸土地上。林羽坐在记忆屏障第六片花瓣的边缘,指尖捻着点从糖包上蹭来的糖渣,糖渣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落在根须编织的银色网格上,像撒了把星星的碎屑。第六片花瓣完全展开后,透明的瓣面上还残留着齿轮转动的余温,用指腹贴上去,能感觉到轻微的震颤,频率与机械蓝莲的齿轮声完美同步。
“第七片花苞的能量场很稳定。”影的声音从机械蓝莲那边传来,他正用红外测温仪测量花苞的温度,仪器屏幕上的绿色数值稳定在23c——恰好是李笔记里标注的“蓝莲花休眠临界值”。他脚边的帆布包里露出半截金属尺,尺子边缘沾着点新鲜的山楂汁,是刚才去山楂林给花苞采集“甜味能量”时蹭上的,“秦老说,这花苞在等一个‘触发信号’,可能和矿脉最深处的记忆矿晶有关。”
林羽抬头看向第七片花苞,它像颗被月光镀亮的珍珠,嵌在记忆屏障的顶端,周围缠绕的银触根须比别处更密,根须的末端都朝着矿脉储存点的方向,像无数只指向秘密的小手。“李的‘圆满’条件里,‘最后一颗种子开花’指的应该就是它。”他想起矿脉石室里最底层的玻璃罐,那株半开的蓝莲花此刻应该还在等待,“只是不知道,这颗‘种子’需要什么才能彻底绽放。”
培育室的方向传来玻璃器皿碰撞的轻响,秦老和马克大概还在分析第六片花瓣的能量参数。林羽起身往培育室走时,路过净化池,看到记忆鱼的幼崽们在水面上游成圈,鳞片上的星轨图案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是在给什么东西指路。池边的柳树下,放着个小小的竹篮,里面是赵阿姨白天送来的山楂干,篮子柄上缠着根银触根须,根须的末端系着颗糖霜结晶,结晶在风里轻轻晃动,投下齿轮状的影子。
培育室的灯还亮着,橘黄色的光透过窗户,在地面织出温暖的网。林羽推开门时,正看到秦老用镊子夹着片第六片花瓣的样本,往显微镜下送。老人的白大褂上沾着些淡蓝色的粉末,是矿脉晶体的碎屑,“你来得正好,”他头也不抬地说,“这花瓣的细胞结构里,藏着和第七片花苞相同的基因序列,就像……就像同颗种子长出的两朵花。”
马克举着光谱仪的分析报告走过来,报告上的能量曲线像条蜿蜒的河,“更奇怪的是这个,”他指着曲线末端的小突起,“第六片花瓣的能量反馈里,有个频率和凯恩实验室的残留信号完全相反,像是……专门用来克制它的。”
林羽突然想起李在矿脉石室里的影像,他说“第六片花瓣能净化所有被污染的记忆”。难道这反向频率,就是净化的关键?他拿起那份报告,指尖划过曲线的突起处,那里的数值恰好是1.7——与第七片花苞的能量频率相同。
“是‘反向共振’。”秦老终于放下镊子,眼睛在镜片后亮得惊人,“李总设计第六片花瓣时,就把它当成了第七片的‘净化盾’!只要第六片花瓣持续输出这个频率,凯恩的意识碎片就无法靠近第七片花苞,更别说污染它了!”老人从抽屉里翻出个陈旧的录音笔,“这是李当年的录音,你听听。”
录音笔里传出李略显沙哑的声音:“……当第六片花瓣展开,就启动‘甜味屏障’,用记忆矿晶的能量混合山楂糖浆,在第七片花苞周围形成防护膜。记住,膜的厚度必须是矿脉晶体纯度的1.7倍,这是凯恩能量无法穿透的临界值……”
录音到这里突然中断,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林羽捏着录音笔,笔身的金属壳被李的指温焐得发乌,边缘还有个小小的凹痕,像是被反复摩挲过。“1.7倍……”他喃喃自语,想起矿脉储存点最深处的记忆矿晶,纯度刚好是70%,“那防护膜的厚度需要达到119毫米?”
“秦爷爷!丫丫找到好玩的了!”培育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丫丫举着个铁皮盒跑进来,盒子里装着十几卷透明胶带,胶带的胶面沾着些银色的纤维——是银触根须的绒毛。“这是在矿脉入口的石缝里找到的,上面还有字!”
林羽接过铁皮盒,盒盖上的字迹被岁月磨得浅淡,却能认出是李的笔迹:“根须绒毛+糖霜+矿晶粉末=甜味防护膜,每卷胶带可涂3平方厘米,记得让念念贴成五角星。”
“是爸爸留下的!”李念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小丫头从盒子里抽出一卷胶带,胶面上的银触绒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知道我喜欢贴胶带玩!”她突然指着胶带的边缘,那里印着排极小的数字:“119”——正是林羽刚才算出的防护膜厚度。
影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拿着个从矿脉取来的记忆矿晶,晶体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我让马克测过了,”他把晶体放在桌上,“纯度70%,1.7倍就是119毫米,刚好能覆盖第七片花苞的整个表面。”他顿了顿,补充道,“赵阿姨已经在熬山楂糖浆了,说要加三倍的银触花蜜,让防护膜更‘甜’一点。”
培育室的窗外,月光已经移到了记忆屏障的顶端,第七片花苞的轮廓在月光下愈发清晰。林羽看着桌上的记忆矿晶、铁皮盒和录音笔,突然明白李的布局有多精密:用第六片花瓣当净化盾,用矿晶粉末混合糖浆做防护膜,甚至连贴胶带的人都选好了——李念贴胶带时总爱按五角星的形状贴,那是她最熟悉的能量轨迹。
“今晚就得开始涂防护膜。”秦老把矿晶递给马克,“你去研磨成粉末,记得过三遍筛,保证纯度。小林,你和影去准备胶带,把根须绒毛均匀地粘在胶面上。念念和丫丫……”
“我们来贴!”李念立刻举起手,小脸上满是认真,“爸爸说要贴成五角星,我肯定能贴好!”
丫丫也跟着点头,小手里紧紧攥着一卷胶带:“我们还要在胶带上画小齿轮,像机械蓝莲那样!”
赵阿姨端着个砂锅走进来,锅里的山楂糖浆正冒着甜甜的热气,“糖浆熬好啦,”她把砂锅放在电炉上,“加了三倍的花蜜,闻闻,是不是甜得发腻?”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银触花瓣,“这是用来增加粘性的,李总说过,花瓣磨成粉混进糖浆,防护膜能粘得更牢。”
培育室里顿时忙碌起来。马克戴着口罩研磨矿晶粉末,粉末在研钵里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春蚕在啃桑叶;林羽和影坐在桌前,将根须绒毛均匀地撒在胶带的胶面上,绒毛沾着指尖的温度,微微卷曲;李念和丫丫则趴在桌上,用彩笔在胶带边缘画小齿轮,画错了就吐吐舌头,用橡皮小心地擦掉;秦老站在电炉旁,用长柄勺搅拌着糖浆,银触花瓣的粉末撒进去,糖浆立刻变成了淡金色。
林羽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想起李在录音里没说完的话。或许他想说的,不只是防护膜的参数,还有此刻这样的画面——有人研磨希望,有人编织防护,有人用稚嫩的画笔给未来添上色彩,而最浓稠的甜味,永远藏在这样热热闹闹的烟火气里。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进培育室时,所有的胶带都准备好了。每卷胶带的胶面上,银触绒毛与矿晶粉末混合着糖霜,在光下像撒了层碎钻,边缘的小齿轮画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的可爱。李念把胶带卷成一束,用银触根须系成五角星的形状,根须的末端还系着颗山楂核——是从那串一百颗的项链上取下的。
“可以去贴防护膜了。”影拎起装胶带的铁皮盒,作战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林羽最后看了眼培育室,桌上的砂锅还留着糖浆的甜香,研钵里的矿晶粉末闪着幽蓝的光,录音笔的电流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一片安静的温暖。他知道,贴防护膜只是保护第七片花苞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但此刻,握着那卷缠着山楂核的胶带,感受着身边同伴的气息,他心里充满了笃定。
因为李留下的不只是参数和公式,更是让所有人并肩前行的理由。就像这甜味防护膜,需要矿晶的坚硬、糖霜的温柔、根须的坚韧,还有孩子们画上去的、带着稚气的齿轮——少了任何一样,都成不了能抵御黑暗的屏障。
记忆屏障的方向,第六片花瓣在晨光里散发着柔和的蓝光,第七片花苞像颗等待被唤醒的珍珠,在蓝色的光晕里轻轻颤动。林羽抬头望向矿脉储存点的方向,那里的记忆矿晶一定还在沉睡,等待着被用来完成最后一步。而他和同伴们,正带着李留下的甜味,一步一步,走向那片终将绽放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