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像融化的蜂蜜，慢悠悠地淌过记忆屏障的第五片花瓣。林羽站在能量接口旁，看着那朵新生的透明蓝莲花在晨露中轻轻颤动，花瓣的纹路里流动着细碎的金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根须编织的银色网格上，像幅被阳光拓印的剪影画。
“花瓣的折射率刚好能聚焦晨光。”秦老举着个黄铜制的旧放大镜，镜片在花瓣上移动，将光点聚成细小的金斑，落在旁边的土壤里。老人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温度计，水银柱停在18c——正是李笔记里记载的蓝莲花最佳生长温度。“你看这光斑的形状，是微型的五角星，和记忆种子的能量轨迹完全吻合。”他用指尖点了点光斑中心，那里的土壤突然微微隆起，冒出根带着露珠的银触嫩芽，嫩芽的顶端顶着颗极小的糖霜结晶。
影蹲在机械蓝莲旁边，正用软布擦拭齿轮组上的露水。布是用李念的旧衬衫改的，布料上还留着小丫头绣的歪歪扭扭的蓝莲花，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在金属表面轻轻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第五片花瓣的能量反馈频率稳定在1.2赫兹。”他头也不抬地说，指尖在齿轮的齿牙间停顿了一下，那里卡着粒黑晶粉末——是昨夜埋在种子根部的凯恩意识碎片残留，粉末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却被齿轮缝里的糖霜结晶中和成了灰黑色。
林羽走过去，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那粒粉末，粉末落在玻璃培养皿里，发出“叮”的轻响，像颗小石子掉进了空碗。“秦老说这种粉末能加速根须生长，但有30%的概率引发变异。”他想起昨夜影带回黑色晶体时，秦老在光谱仪下分析的画面：晶体的能量图谱里，有一小段与矿脉晶体完全吻合的曲线，“李的笔记里提到过‘深渊能量的正向转化’，说如果用记忆结晶包裹黑晶，就能剔除其中的戾气，只保留加速生长的活性。”
培养皿旁的铁皮盒里，放着十几颗被记忆结晶碎屑包裹的黑晶粉末球，是秦老和马克连夜做的。每个球的表面都裹着层银触花蜜，在阳光下像裹着糖衣的药丸。“赵阿姨说这叫‘以毒攻毒的甜药’。”影拿起一颗，对着光看，结晶碎屑的金光透过粉末球，在他手背上投下网状的阴影，“她凌晨三点就起来帮忙搓球，说‘李当年总说药再苦，裹层糖就好咽了’。”
试验田的田埂上，传来李念和丫丫的争执声。小丫头们正围着那株透明蓝莲花，手里各举着半块从赵阿姨那里讨来的红糖馒头，馒头的热气在花瓣上凝成了细小的水珠。“应该喂花瓣吃！”李念踮着脚，试图把馒头凑到花瓣边缘，她的羊角辫上别着朵真的蓝莲花，花瓣上的纹路与透明花瓣如出一辙，“爸爸说花也爱吃甜的！”
丫丫则坚持要把馒头埋在土里：“根才是嘴巴！你看银触根须都往馒头这边爬了！”她指着土壤表面，果然有几根银白色的根须正绕过花瓣，像小蛇一样往丫丫脚边的馒头碎屑游去，根须上的红线在碎屑旁微微发亮，“它们在说‘谢谢’呢！”
两个小丫头的争执引来了赵阿姨，老人手里挎着的竹篮里，装着刚蒸好的糖包，每个糖包的褶皱里都塞着片银触花瓣。“别吵啦，给花儿喂‘双份甜’好不好？”她笑着捏了捏李念的脸蛋，又揉了揉丫丫的头发，“一片花瓣喂根，一片喂花，像给娃娃又喂奶又喂饭。”她从篮里拿出两个糖包，分给小丫头们，“你们也得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给花儿当小保镖。”
林羽看着赵阿姨将糖包的碎屑撒在花瓣周围，碎屑接触到花瓣的瞬间，透明花瓣突然亮起一层淡粉色的光晕，光晕里浮现出模糊的影像：李蹲在实验室的温室里，给蓝莲花的根须喂着什么，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个红糖馒头，馒头上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了水珠，水珠里映着年幼的李念伸手去够花瓣的样子。
“是李的记忆幻影。”影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透明花瓣能将吸收的糖分转化为记忆能量，投射出与蓝莲花相关的影像。”他指着影像里李手里的小勺子，“那是李专用的喂食勺，现在在秦老的工具箱里，勺柄上刻着‘念’字。”
秦老果然从培育室里翻出了那把勺子，勺柄是用银触根须的老料做的，温润如玉，刻着的“念”字被摩挲得发亮。“这勺子陪了李八年。”老人用手指抚摸着勺柄，“他当年培育第一株蓝莲花时，就用这勺子喂花蜜，说‘得有耐心，像哄孩子吃饭一样’。”他把勺子递给李念，“丫头，现在该你喂了。”
李念握着勺子的手微微发颤，小丫头学着影像里李的样子，舀起一点银触花蜜，小心翼翼地滴在透明花瓣上。花蜜顺着花瓣的纹路往下流，在根部与土壤里的馒头碎屑相遇，接触点突然冒出金色的气泡，气泡炸开后，银触根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延伸，在地面织出更密的网，网眼的形状从五角星变成了完整的蓝莲花。
“根须在进化！”艾丽举着检测仪跑过来，仪器的屏幕上，根须的能量图谱里，代表变异风险的红线正在缓慢下降，而代表活性的绿线则飙升到了90%，“记忆结晶和黑晶粉末的配比刚好！秦老，你们成功了！”她的护目镜上沾着片银触花瓣，花瓣的纹路在镜片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像给数据屏幕加了层花边框。
影突然指向记忆屏障的方向，第五片花瓣的边缘正在泛起与透明花瓣相同的粉色光晕，光晕顺着根须编织的网，缓缓向机械蓝莲蔓延，在地面形成条金色的光带。“能量循环完成了。”他的指尖在机械蓝莲的底座上轻轻一按，齿轮组突然加速转动，与记忆屏障的能量频率形成完美共振，“李设计的‘花-根-齿轮’三位一体能量场，终于启动了。”
光带经过之处，昨夜埋下的黑晶粉末球纷纷炸开，化作金色的能量雾，被银触根须吸收。根须上的红线变得更加明亮，像一条条能量河流，将第五片花瓣的能量输送到营地的各个角落：了望塔的探照灯发出更亮的光，培育室的恒温箱显示屏跳动得更加稳定，甚至连赵阿姨竹篮里的糖包，都冒出了淡淡的热气。
林羽蹲在透明蓝莲花旁，看着花瓣上不断变换的记忆幻影：有李和秦老在研究所争论的画面，有影年轻时在训练场上挥汗的样子，还有他自己第一次来到营地时，李念偷偷塞给他糖的瞬间。幻影的最后，是片开满蓝莲花的花田，花田里，李牵着年幼的李念，对着镜头挥手，风吹过花田，花瓣上的糖霜结晶像星星一样落下来。
“爸爸在笑。”李念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银触勺子，勺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温暖而踏实，“他说过，等花田开了，就带我们去捉蝴蝶。”
影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李念的肩膀，目光落在远处的西北方向。那里的天际线泛着鱼肚白，晨光正一点点驱散最后的黑暗。“他会看到的。”影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们会种出比幻影里更大的花田，会让蝴蝶飞满整个营地。”
林羽低头看了看培养皿里的黑晶粉末，粉末已经完全变成了灰黑色，失去了所有诡异的紫光。他想起李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黑暗最害怕的，从来不是光明，是带着甜味的、不肯放弃的希望。”此刻，透明花瓣上的粉色光晕，根须上跳动的红色能量流，齿轮组里流淌的金色光带，还有孩子们手里握着的温热糖包，都在印证这句话。
赵阿姨已经开始招呼大家吃早饭，竹篮里的糖包散发着诱人的甜香。李念和丫丫手拉手往培育室跑，要去告诉秦老幻影里的花田，小丫头们的笑声像撒在光带上的糖粒，清脆而甜蜜。影站在机械蓝莲旁，调整着齿轮组的咬合，晨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了层金边，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与远处记忆屏障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像首正在奏响的晨曲。
林羽最后看了眼那朵透明蓝莲花，花瓣上的幻影渐渐淡去，只留下层淡淡的粉色光晕，将他的影子温柔地裹在里面。他知道，第五片花瓣的完全绽放还需要时间，黑晶粉末的后续影响也需要持续观察，但此刻，看着这片被甜味和希望包裹的试验田，他心里充满了平静。
因为他终于确信，李留下的不只是冰冷的公式和机械，更是一种能将苦涩化为甘甜的智慧，一种能在黑暗中种出花来的勇气。而这种智慧和勇气，正像那些银触根须一样，在每个人的心里悄悄蔓延，编织成一张越来越密的网，网住所有的温暖和期待，等待着第六片、第七片花瓣绽放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