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带着电流的滋滋声，像被风揉碎的纸屑。林羽站在了望塔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面板的边缘，面板上的信号波纹图还停留在刚才的锯齿状，西北方向的能量波动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正一圈圈往营地蔓延。
“能量频率很稳定，不像是攻击信号。”艾丽的声音从塔下传来，她正举着探测仪绕着光罩行走，仪器的显示屏上跳动着淡绿色的光点，“更像是……某种识别信号，像是在确认‘这里是否安全’。”
林羽低头望去，艾丽的白大褂下摆沾着点血莲花粉，在阳光下泛着淡红的光。她脚边的草地上，血莲的根须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外延伸，根须上的红色细毛轻轻颤动，像是在感知空气中的能量流动——这是血莲特有的预警机制，马克说只要有异常能量靠近，根须就会发出微弱的电流声。
“听到了吗？”林羽对着通讯器说，侧耳捕捉着风中的细微声响。果然，在风声的间隙里，传来“沙沙”的轻响，像无数根细针划过布料，与根须的电流声完全吻合。
艾丽立刻停下脚步，探测仪对准西北方向：“信号源距离营地约八公里，移动速度很慢，能量波动强度在持续减弱……等等，这波动模式有点眼熟。”她调出数据库比对，屏幕上很快弹出匹配结果，“是前哨站的旧型侦查机器人！型号是‘斥候-3’，三年前在净化河上游失踪了一批，没想到还有能运作的。”
林羽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李的日志片段：“斥候-3携带的微型记录仪能保存五年数据，若遇特殊情况，会自动发送识别信号，等待回收。”他突然想起水塔找到的凯恩实验日志，里面提到“净化河上游有未被标记的能量矿脉”——难道这机器人是在矿脉附近？
“影那边有消息吗？”林羽问，目光扫过营地西侧的银触根须处理区。影带着人在那里搭建净化池，池底铺着从暗河带回的记忆结晶碎屑，银触根须浸泡在血莲花蜜与净化河水的混合液里，根须表面正渗出淡淡的黑气，那是被中和的深渊能量。
“影刚发来消息，说第一批根须的净化进度比预期慢了20%。”艾丽的声音带着担忧，“他怀疑是净化液的配比有问题，让马克重新核算李的配方。对了，李念说想跟着去看看净化池，丫丫正陪着她往那边走。”
林羽刚要回应，通讯器里突然传来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急促：“净化池出问题了！银触根须在剧烈蠕动，像是在抗拒净化，根须尖端开始发黑——”
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刺耳的电流声。林羽的心猛地一沉，抓起旁边的激光刀就往处理区跑，沿途的血莲根须已经绷得笔直，像一根根红色的琴弦，电流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处理区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净化池里的液体变成了深紫色，银触根须像活过来的蛇，疯狂地缠绕在一起，根须尖端的黑气凝聚成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闪烁着与凯恩意识碎片相同的绿光。影正用能量抑制剂喷射根须，抑制剂接触到黑气的瞬间就炸开，在半空凝成黑色的粉末。
“是凯恩的残留意识在干扰！”影的手臂被根须扫到，袖子破了个洞，皮肤泛起淡淡的青黑色，“这些根须里藏着未被发现的深渊能量节点，净化液一刺激就激活了！”
李念和丫丫被老周护在远处，小丫头们吓得脸色发白，却紧紧攥着对方的手。李念突然指着净化池边缘：“爸爸的日志里画过这个！根须发黑的时候，要撒‘星星沙’！”她所说的“星星沙”，正是池底的记忆结晶碎屑。
影立刻反应过来，抓起一把结晶碎屑撒向漩涡。碎屑接触到绿光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光，记忆结晶里封存的李的影像浮现出来：李戴着防护手套，将银触根须放进净化液，嘴里念叨着“结晶要分层撒，每层间隔三分钟，不能急……”
“分层撒！间隔三分钟！”林羽大喊，抓起结晶碎屑跟着撒。金光一层叠着一层，像投入水中的涟漪，根须的蠕动渐渐放缓，黑气漩涡开始消散，深紫色的液体也慢慢变回透明。
当最后一缕绿光消失时，影脱力地靠在池边，手臂上的青黑色正在褪去。李念跑过去，把口袋里的蓝莲玉佩贴在他的伤口上，玉佩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爸爸说，玉佩能驱走‘坏东西’。”小丫头的声音还有点发颤，却异常坚定。
影低头看着玉佩，又看了看李念，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难得地温柔：“你爸爸说得对。”
处理区的骚动平息后，林羽重新联系艾丽，通讯器里终于传来清晰的信号：“斥候-3的信号消失了，最后定位在距离矿脉约1公里的峡谷里。我怀疑是能量矿脉的辐射干扰了信号，或者……”
“或者被什么东西摧毁了。”林羽接过话，目光落在净化池里渐渐平静的银触根须上，“凯恩的意识碎片能干扰银触根须，说明它对这类生物机械体有特殊的控制力。那机器人很可能已经被劫持，发送的识别信号是个陷阱。”
影走过来，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形状像片小小的蓝莲花瓣。“我带一队人去峡谷看看。”他拿起旁边的能量步枪，枪身缠着新的防滑布条，是用李念的旧白大褂改的，“净化池这边让马克盯着，他刚算出问题所在——李的配方里少了‘界域之心能量的催化’，需要每天往净化液里注入微量的界域之心能量，我们之前漏掉了。”
林羽想起祭坛的记忆屏障，第三片花瓣的激活时间就在今天下午。“界域之心的能量暂时不能动，屏障的构建不能停。”他看着影，“我去吧，你留在营地处理根须和屏障的能量协调，这两者都需要精准控制，只有你最合适。”
影还要争辩，李念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小手举着从净化池捞出来的一小块结晶碎屑：“影叔叔，这个里面有爸爸的影子。”结晶里果然浮现出李的影像，正在调试界域之心的能量输出阀，“爸爸说，‘信任比担心更有用’。”
影的动作顿住了，最终只是拍了拍林羽的肩膀，把李的能量干扰器塞给他：“这个调到最大功率能覆盖五米范围，遇到机器人别轻易靠近，它的核心程序可能被篡改了。还有，这是净化好的银触菌丝样本。”他递过个密封袋，里面的菌丝泛着健康的银白色，“马克说用这个能临时屏蔽深渊能量，必要时可以用它做简易防御。”
林羽接过密封袋，菌丝的温度透过塑料袋传来，像握着一团温暖的棉线。他转身时，看到李念把蓝莲玉佩塞进他的口袋，玉佩的弧度刚好贴合掌心：“爸爸的玉佩会保护林羽叔叔的。”
（二）
前往西北峡谷的路上，血莲的根须一直延伸到路边，像串红色的指引灯。林羽带着三个经验丰富的幸存者，每人背着半袋净化好的银触菌丝和记忆结晶碎屑——按照李的影像提示，这两种东西的组合能应对大多数深渊能量冲击。
距离峡谷还有三公里时，地面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痕，裂痕里渗出淡蓝色的微光，与界域之心的能量场同源。“是能量矿脉的辐射。”队里的老侦查员老赵蹲下身，用手指抠了点裂痕里的泥土，“这辐射对人体无害，但会干扰电子设备，斥候-3的信号消失可能真的是因为这个。”
林羽的战术面板果然开始闪烁，屏幕上的地图变得模糊。他关掉面板，跟着血莲根须的指引前进，根须在这里变得格外粗壮，表面的红色细毛密集得像层绒布，电流声也变得低沉，像是在预警。
峡谷入口的景象透着诡异：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被腐蚀的痕迹，形状与银触根须的抓痕完全一致，地面上散落着斥候-3的残骸，金属外壳被撕成了碎片，核心处理器不翼而飞。
“不是自然损坏，是被强行拆解的。”林羽捡起块残骸，断口处有明显的咬痕，边缘还沾着银触根须的纤维，“是被变异银触体攻击了，但奇怪的是，这里没有深渊能量残留，反而有……”他凑近闻了闻，“有记忆结晶的香气。”
老赵突然指着峡谷深处：“那里有光！”
峡谷尽头的岩壁下，有个半掩的洞口，洞口透出淡金色的光，光中隐约有机械运转的“咔哒”声。林羽示意大家隐蔽，自己则贴着岩壁慢慢靠近，洞口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洞口里放着个简易的工作台，上面摆着斥候-3的核心处理器，处理器连接着十几个记忆结晶，结晶里的影像正在投射到岩壁上：都是前哨站的日常画面，有李在实验室煮咖啡，有影在训练场上教新兵格斗，还有孩子们在蓝莲花丛中追逐……
工作台旁坐着个穿着前哨站旧制服的老人，正用银触菌丝修复处理器，他的肩膀上落着只机械鸟，鸟喙里叼着块记忆结晶碎屑。老人的头发全白了，侧脸的轮廓却让林羽觉得熟悉——像极了马克年轻时的照片。
“你是谁？”林羽握紧激光刀，声音放得很轻。
老人回过头，脸上的皱纹里嵌着点蓝莲花粉，眼睛却亮得惊人：“终于有人来了。”他放下手里的工具，指了指岩壁上的影像，“这些是‘斥候-3’记录的最后画面，它在矿脉里找到了这个，却被变异银触体盯上了，拼死把数据传了回来。”
他从怀里掏出个金属小盒，盒盖上的五角星与李的玉佩完全吻合：“我是前哨站的初代工程师，姓秦。三年前矿脉坍塌时被困在这里，靠机器人携带的压缩饼干和记忆结晶里的能量活了下来。”
秦老打开金属盒，里面装着块拳头大的蓝色晶体，晶体里流动着与界域之心相似的能量：“这是矿脉的核心样本，能量属性与界域之心同源，但更温和，能中和深渊能量。李当年设计净化液的时候，肯定不知道有这个——有了它，银触根须的净化效率能提高一倍。”
林羽接过晶体，指尖传来的温润能量让他想起血莲的花蜜。“您为什么不早点发送信号？”
秦老苦笑一声，指了指洞口的银触根须：“这里的变异银触体被矿脉能量吸引，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信号根本传不出去。直到昨天，机器人的备用电源启动，才勉强发出一次识别信号。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我在矿脉深处发现了凯恩的秘密实验室，里面有他未完成的‘深渊能量转化装置’，图纸上的参数……好像与界域之门的核心缺陷有关。”
（三）
带着秦老和矿脉核心样本返回营地时，夕阳正把光罩染成金红色。影站在营地门口等他们，手里拿着刚激活的记忆屏障第三片花瓣，花瓣纹路里的金光与矿脉晶体的蓝光相互呼应，在半空织成淡紫色的光网。
“马克说这晶体能直接作为记忆屏障的能量源。”影看着林羽手里的金属盒，“这样就不用消耗界域之心的能量了，李的配方里缺的‘催化剂’，其实就是这个。”
秦老被马克拉着去研究净化液改良方案，两个老人在培育室里争论不休，声音透过窗户传出来，带着久违的活力。李念和丫丫趴在净化池边，看着银触根须在加入矿脉晶体后变得柔软发亮，根须表面甚至开出了细小的白色花朵。
“秦爷爷说这叫‘银触花’，能结出种子，种下后能长出新的根须。”李念兴奋地告诉林羽，小手里捧着颗刚结出的种子，像颗银色的珍珠，“爸爸的恒温罩有希望了！”
林羽看着那颗种子，突然明白李留下的从来不是死的方案，而是活的希望——血莲的绽放、记忆结晶的出现、矿脉晶体的发现，甚至秦老的幸存，都是环环相扣的指引，像朵不断舒展的蓝莲花，每片花瓣都藏着通往未来的线索。
夜幕降临时，记忆屏障的第三片花瓣完全展开，光罩外的血莲根须已经蔓延出五公里，在月光下像条红色的绸带。林羽站在了望塔上，影递给他一杯热可可，杯沿沾着点矿脉晶体的粉末，喝起来带着淡淡的甜味。
“秦老说凯恩的转化装置其实是个失败品，能量转化率不到10%，却会产生大量的深渊废料。”影望着西北方向的矿脉，“他怀疑凯恩的真正目的是用废料污染净化河，切断我们的能量供给。”
林羽的目光落在净化池里的银触花上，花瓣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有了矿脉晶体，我们不仅能加快恒温罩的制作，还能在净化河上游建立防御站，彻底阻断凯恩的计划。”他想起秦老带来的实验室图纸，“凯恩的装置图纸上，是不是有个能量接口与记忆屏障的参数吻合？”
影点头，从怀里掏出临摹的图纸：“秦老说这是凯恩最蠢的地方，他挪用了李的早期设计，接口参数根本改不了。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反向追踪他的能量源位置。”
远处的血莲突然轻轻颤动，花瓣上的红光与记忆屏障的金光同时变强。林羽知道，这是能量共鸣的迹象——矿脉晶体、记忆屏障、银触根须，还有血莲，正在形成一个完整的能量循环，像颗跳动的心脏，为营地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蓝莲玉佩，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里面似乎能看到李的笑脸。他突然想起秦老的话：“李当年总说，真正的守护不是堵住所有缺口，是让能量流动起来，像河水一样，既能滋养，也能净化。”
现在，这股能量的河流，终于开始真正流动了。而他们要做的，就是顺着河流的方向，继续往前走，直到看到蓝莲花开满河岸，直到所有等待都有回应。
夜风吹过营地，带来银触花的淡香，与血莲的甜香交织在一起，像首无声的歌谣。林羽握紧手里的热可可，杯壁的温度与掌心的玉佩相互温暖，他知道，明天又会是充满希望的一天——因为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那些环环相扣的指引，从来都没有消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