辐射云像一块浸了墨的脏棉絮，慢悠悠地压过来，把天空染成了灰紫色。林羽拉着艾丽和影钻进一处废弃的防空洞，洞口的铁栅栏早已锈成了废铁，被影一脚踹开时，铁锈簌簌地往下掉，落进衣领里，刺得皮肤发痒。
防空洞很深，借着头顶矿灯的光，能看到两侧的岩壁上凿着一个个隔间，有些门还挂着编号牌，“物资储备A区”“武器库b”的字样依稀可辨。最里面的隔间亮着微光，走近了才发现，是一盏悬在天花板上的应急灯，电池大概快耗尽了，光线昏黄得像将熄的烛火。
“先检查有没有通风口。”林羽拧亮手腕上的荧光棒，棒身发出的绿光映着他的侧脸，“辐射云里的粒子能穿透普通布料，得找个空气流通但又能过滤杂质的地方。”
影已经在敲岩壁了，指节叩击的声音从沉闷到清脆，最后停在左侧一道不起眼的裂缝前：“这里有空隙，能听到风声。”他抽出长剑，顺着裂缝往下划，石屑纷飞中，果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风裹着土腥味灌进来，带着点凉意。
艾丽从背包里翻出辐射检测仪，探头伸进洞口晃了晃，屏幕上的数字跳了跳，稳定在“安全”区间：“通风没问题，过滤性比预想的好，可能是天然形成的岩层过滤层。”
三人依次钻过洞口，里面是个更宽敞的石室，地上铺着些干草，像是有人住过。墙角堆着几个罐头，标签已经模糊了，旁边还有个掉了漆的军用水壶，壶嘴用布塞着，晃一晃能听到水声。
“有人在这里待过。”林羽捡起一个罐头，指尖蹭到上面的刻痕，是用指甲划的歪歪扭扭的日期，最新的一个是三天前，“看日期，应该是最近才离开。”
艾丽正翻着墙角的一个木箱，突然“呀”了一声，从里面捧出一本牛皮封面的本子，纸页边缘卷得厉害，像是被水泡过又晒干：“是本日志！”
林羽凑过去，借着应急灯的光翻看。字迹很潦草，墨水时浓时淡，像是在慌乱中写的：
【7月12日 晴
今天轮到我守前哨站，马克说辐射值有点波动，让我多盯盯检测仪。中午炖了罐头，牛肉味的，分给阿杰一半，那小子总抢我的压缩饼干，说甜味比咸味好。】
【7月15日 阴
辐射值突然涨了，比上周高了三倍。马克把仓库的燃料棒往地下转移，说怕被辐射云污染。阿杰在笑他小题大做，说咱们的防化服能扛住。我摸了摸墙角的裂缝，风好像比以前大了。】
【7月18日 雨
下雨了，雨水是绿的。阿杰出去检查监控，回来的时候靴子上沾着紫色的泥，他说踩到了腐藤的根，有点痒。马克让他去消毒，他嘴硬说没事，结果晚上就开始发烧，皮肤起疹子，像被蚊子叮了密密麻麻的包。】
看到这里，林羽想起前哨站那些辐射傀儡，手指顿了顿。艾丽的呼吸也轻了，翻页的动作放得极慢。
【7月20日
阿杰的疹子变成了紫色，他开始说胡话，总喊冷。马克把他锁在隔离室，隔着门给他递水。我看到阿杰的指甲在墙上抓出印子，血混着脓水流下来，染红了半面墙。今天的辐射云是粉色的，像晚霞，可一点都不好看。】
【7月22日
马克哭了。阿杰没挺过去，早上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那种东西，隔着铁栏抓我们。马克亲手开的枪，子弹打在它胸口，它晃了晃，还在笑。我把阿杰的军牌收起来了，刻着他生日的那面，磨得特别亮。】
纸页在这里皱成一团，像是被泪水泡过，字迹晕开了一大片。下一页的日期跳到了7月25日，字迹抖得厉害。
【7月25日
他们来了。穿黑袍的人，眼睛是黑的，像深渊。他们说要借辐射蠕虫用用，马克不同意，被他们……】
后面的字被划得乱七八糟，只能辨认出“燃料棒”“实验”“对不起阿杰”几个词。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写得极重，笔尖几乎戳破了纸：
【它在吃燃料棒，它们想让它变成移动的炸弹——】
日志到这里就断了。林羽合上本子，指尖还能感受到纸页的粗糙，像是能摸到写日志的人最后颤抖的笔尖。石室里静得能听到呼吸声，应急灯的光晕在岩壁上晃，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写日志的人应该是前哨站的守卫。”影的声音很低，“阿杰变成了辐射傀儡，马克……可能被凯恩的人杀了。”
艾丽把日志抱在怀里，指尖划过“对不起阿杰”那行字，眼圈有点红：“他们明明能跑的，为什么要守着燃料棒？”
“可能是想毁掉它。”林羽看向洞口，风卷着辐射云的气息灌进来，带着股铁锈般的涩味，“日志说‘它们想让它变成移动的炸弹’，说明他们早就知道凯恩的计划，守在这里，是想阻止蠕虫被带走。”
他起身走到石室深处，那里有个半开的铁箱，里面堆着些零散的零件，像是通讯器的残骸。林羽捡起一块电路板，上面的芯片还在微弱地闪着红光，他吹了吹上面的灰，突然发现芯片的型号很眼熟——和引航者号控制台里的核心芯片一模一样。
“他们在修通讯器。”林羽把芯片翻过来，背面刻着个小小的“m”，“马克的缩写。他们想联系外界，求救，或者……发出警告。”
影在铁箱底下摸到一个金属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三枚军牌，其中一枚的边缘确实磨得很亮，背面刻着日期：10月17日。另外两枚上的名字已经模糊了，只能看清姓氏，一个是“李”，一个是“张”。
“是阿杰，还有写日志的人，和马克。”艾丽把军牌轻轻摆在日志旁边，像是在完成某种告别，“他们没能发出警告，也没能毁掉燃料棒。”
林羽没说话，走到通风的洞口，矿灯的光照向外面的辐射云。云团已经漫过了半山腰，把树木的影子泡成了模糊的绿影，偶尔有变异的飞鸟穿过云层，翅膀上沾着紫色的粉末，发出凄厉的叫声。
“但他们留下了这个。”他回头指了指那本日志，“告诉我们蠕虫是怎么变成炸弹的，告诉我们凯恩在打什么主意。”
艾丽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界域之心的碎片，蓝色的光芒在她掌心跳动。奇怪的是，碎片靠近日志时，光芒变得格外明亮，甚至在石壁上投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星星在眨眼睛。
“这是……”她把碎片放在日志的最后一页，光斑突然组成了一幅图案——是个复杂的符文，和防空洞入口的铁栅栏上刻的纹路一模一样。
“是屏蔽符文。”影盯着图案，“前哨站的人在栅栏上刻了这个，所以辐射云扩散得慢，他们想用这个暂时困住蠕虫。”
林羽突然想起刚进防空洞时，铁栅栏上确实有歪歪扭扭的刻痕，当时以为是锈迹，现在看来，正是这个符文的轮廓。只是刻到一半就停了，最后一笔划得又深又乱，像是被打断了。
“他们没刻完。”艾丽的声音有点闷，“可能是刻到一半，那些黑袍人就来了。”
石室里的应急灯闪了闪，彻底灭了。黑暗瞬间涌上来，把三人包裹住。林羽下意识地攥紧碎片，碎片的蓝光立刻亮起来，虽然微弱，却足够看清彼此的脸。
“得把这个符文补完。”他说，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就算困不住蠕虫，至少能延缓辐射云扩散，让后面的幸存者少受点影响。”
影摸出打火石，蹭出点火星，照亮了岩壁：“我来刻，你记得符文的样子吗？”
艾丽把碎片举高，蓝光投射出的图案更清晰了：“记得，最后一笔是从右上角划到左下角，像道闪电。”
影抽出长剑，剑尖抵在铁栅栏的锈迹上，慢慢勾勒出符文的轮廓。火星随着剑尖的移动溅起，落在积灰的地面上，烧出一个个小黑点。林羽和艾丽举着碎片照明，看着符文一点点完整，最后那道闪电般的收尾，剑尖划过的瞬间，整个栅栏突然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光晕，像蒙上了层薄冰。
“成了。”影收回剑，指尖碰了碰栅栏，光晕轻轻晃了晃，“屏蔽力虽然弱，但比没有强。”
蓝光渐渐暗下去，碎片像是耗尽了力气，变得温润如玉。林羽把它放回背包，又把那本日志和三枚军牌小心地收进防水袋里。
“我们该走了。”他看了眼洞口，辐射云移动的速度慢了些，“得在蠕虫靠近前离开这里，去找下一个补给点。”
影往水壶里灌了些从石缝接的水，递给艾丽：“刚才在隔间找到些压缩饼干，还能撑两天。”
艾丽接过水壶，突然问：“你说，写日志的人会不会还活着？”
林羽顿了顿，矿灯的光扫过石室的干草堆，那里有个被压出的浅坑，像是有人躺过的痕迹，旁边还有根咬了一半的草茎。“不知道。”他说，“但不管怎样，我们带着他的日志，带着这些事，就算替他走下去了。”
三人钻出防空洞时，辐射云的边缘已经碰到了铁栅栏，被淡蓝色的光晕挡了一下，像撞在墙上的棉花，慢悠悠地绕开了。林羽回头望了一眼，石室的应急灯彻底暗了，只有那本日志和军牌在背包里，沉甸甸的，像是装了半箱星光。
走了没多远，艾丽突然指着前方的山脊：“看，那里有烟！”
微光在山脊后一闪一闪，像是篝火。林羽举起矿灯照过去，光线下能看到几个移动的影子，正围着篝火走动。
“小心点。”他压低声音，把碎片握在手里，“不知道是幸存者，还是……”
影已经握紧了长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山脊的风裹着草木的气息吹过来，隐约能闻到烤东西的香味，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隔着层棉花。
“听起来像……孩子？”艾丽侧耳听了听，有点不确定。
林羽示意他们别动，自己猫着腰往前挪了几步，躲在一块巨石后探头看。篝火边果然坐着几个孩子，最大的看起来也就十岁，正用树枝戳着架在火上的野兔，笑得叽叽喳喳。旁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