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盐商的利诱、甄家的阻挠,若稍动贪念、弃了“为民平盐价”的心思,恐怕所行之事皆为短视。
这或许是神识翻腾的原因。
再看教室内的少年,有的眉头微蹙,似在琢磨“贞固干事”的道理;有的低头疾书,把先生的话记在笔记里。
他们或许还不懂《翼传》的深层奥义,却已在心中种下“守正”的种子,这颗种子适合于入世生存。
族学留下的,不仅是想科举、想练武的子弟,更是贾家未来的“根”——只要这根扎在“道义”的土壤里,哪怕前路有风雨,家族也能立得住。
案头的《弥陀经》已泛黄,纸页间还留着往日批注的淡墨痕。
此次重读,不似从前只赏“极乐国土”的文字盛景,反倒在字句间读出了与修行、家族相通的“恒稳”真意。
开篇“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从前只当是佛经的寻常起笔,如今却觉“一时”二字藏着深意——佛说法的“一时”,恰如世间成事的“契机”。
此前在扬州布局盐政,若不是抓住盐荒民怨、甄家露怯的“一时”之机,便难有后来的根基稳固。
修行亦如此,瓶颈难破时,需等的便是“契机”,而这契机,从不是凭空而来,是靠平日守正、积力而成。
读到“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池中莲华大如车轮”,忽然想起荣国府新置的扬州田产,人类攀附美好、富贵之心永恒不变。
佛说“国土常净”,是因无贪嗔痴扰;家族要常兴,需子弟不住贪婪念,而求得恒久。
先前贾赦、贾珍想借扬州商事谋私利,便是失了“净心”,若任由其行,家族根基早晚会如无本之莲,随波而散。
合上书卷时,窗外已夜色初临。
书房内,贾政对着佛道典籍沉思良久,虽在“恒稳”之道上多有感悟,却始终摸不到晋级法门的门槛,只得暂且放下书卷,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恰在此时,小厮匆匆闯进来,神色慌张:“老爷!宫里来人了,说太上皇召您即刻入宫,去龙首宫见驾!”
贾政猛地起身,心中满是意外——此前借盐政之事参奏甄家,虽清了其在扬州的部分势力,却远未伤其根本,甄家在朝堂仍有根基,怎么会惊动太上皇亲自召见?
他压下疑虑,快步换上官服,心中暗忖:皇家背后定有修行高手坐镇,否则以他如今的实力,早将甄家这颗绊脚石彻底清除,哪会留到现在?
抵达龙首宫,殿内气氛肃穆。
贾政刚进门,便见上座坐着五人:
正中是太上皇与皇帝,两侧各坐一位耄耋老者,还有一名身着华贵衣饰的老太;戴权则手持拂尘,肃立在太上皇身侧。
“臣贾政,叩见太上皇,叩见陛下!”贾政躬身行礼,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两侧的三人——那两名老者须发皆白,却透着一股深不可测的气场,老太虽端坐不动,指尖却隐隐有灵力流转。
“平身吧。”太上皇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厚重,“给你介绍几位贵客——这位是甄家老祖甄远道,那两位是皇室供奉的镇国长老。”
听到“甄家老祖”四字,贾政心中一凛——他此前未闻其名,今日竟见着真人。
更让他警惕的是,那甄家老祖与两位镇国长老身上的气息,竟隐隐让他感到压迫感,这是他从未在旁人身上感受过的——分明是同等级别的修行对手!
贾政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掀起波澜:太上皇突然召见,还让甄家老祖与皇室高手一同在场,绝非简单的问询。
看来甄家并未因扬州之失善罢甘休,竟请动了老祖出面,而皇家这是要亲自下场,调和他与甄家的矛盾,或是……另有算计?
他垂手立于殿中,目光沉稳地看向太上皇:“不知太上皇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龙首宫内,气氛依旧紧绷。
太上皇看着贾政紧绷的肩线,明知他对甄家心存防备,却还是先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坦诚:
“贾政,你与甄家的纠葛,朕与陛下都看在眼里。当年甄家先祖有恩于皇室,朕曾许诺保其世代富贵——此次扬州之事,虽甄家有错在先,但也未到彻底撕破脸的地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贾政身上,带着几分认可:“你能以一己之力整顿扬州盐政,稳住江南民心,这份能力,朕信得过;你与可卿夫妻同心,为家族、为朝堂筹谋,这份担当,也值得朕跟你说句实在话。今日召你前来,是想为你与甄家说和,各退一步,别再让矛盾激化。”
贾政心中了然——太上皇既提“当年许诺”,又点出他与秦可卿的分量,既是施压,也是给足了他面子。
他尚未开口,一旁的甄远道已率先起身,脸上堆着谦和的笑,对着贾政拱手:
“政大人,先前扬州之事,是我甄家小辈不懂事,仗着几分家世便胡作非为,扰了大人的差事,也搅了地方安宁。老夫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还望大人海量,莫要与小辈计较,就此揭过这一页如何?”
甄远道话说得客气,姿态放得极低,可贾政能感受到他周身未散的灵力波动——看似服软,实则暗藏底气。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沉稳:“太上皇开口,甄老祖又如此说,臣自然不愿驳了二位的颜面。只是‘揭过’可以,还请甄老祖约束好族中子弟,往后莫要再插手扬州盐政,也莫要再行敌视之事——否则,即便有太上皇保着,臣也断不会姑息。”
太上皇见贾政松了口,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甄远道,你也听到了,往后管好甄家,莫再惹事。”
甄远道连忙应下,笑容依旧:“老夫省得,定当严加约束。”
殿内的紧绷气氛,总算因这“说和”松缓了几分。
可贾政心中清楚,这不过是暂时的平静——甄家未伤根本,皇室又需平衡各方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