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江县，渠家商会门前。
李不言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钱袋，不免暗自咋舌，感慨着这世道的货币体系真是繁杂。
修仙者大多流通灵石，凡间王朝却惯用金银铜钱，每次交易都免不了一番折腾。
随即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倒是没想到青幽草缺口这么多，这么多富家老爷抢着要啊。”
把玩着手中的钱袋，这是无与伦比的满足感，毕竟这实在是太多了，兴奋的边走路边将钱袋抛起又接住。
突然，他脚下不知怎的猛地一滑，整个人一个趔趄。
“我靠！”李不言愕然，他好歹是练气境圆满的修士，第一次听说练气境还能整平地摔跤的。
钱袋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叮当一声，不偏不倚落进街边一个蜷缩着的乞丐那破了个缺口的陶碗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李不言懵了，眨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他挠挠头，一股子尴尬涌上心头，来到那衣衫褴褛、低着头似乎正在打盹的乞丐面前。
他刚张开口，一个字都还没吐出。
“呼哧！”
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四周猛地涌上来无数人影，商贩、路人、挑夫、妇人……形形色色的人瞬间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盯得人发怵。
“靠北啦！”李不言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诡异，相当的诡异。
他试探着，极其缓慢地，将手伸向那乞丐碗里的钱袋。
所有围观者脑袋微微前倾：“嗯？”
李不言动作一僵，手指顿了顿，缓缓缩回。
众人的脑袋又同步收回，发出一个降调：“嗯！”
李不言嘴角抽搐，不死心，又尝试着伸手。
“嗯？”
他缩手。
“嗯！”
再伸手。
“嗯？”
再缩手。
“嗯！”
如此几个来回，整齐且富有韵律。
李不言终于按捺不住，环视四周爆喝一声：“看什么看！你们都没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切，玩不起。”人群散去，却留下来很多不太友好的评论。
“啧。”李不言看着那依旧睡觉的乞丐，主感到一阵无力。他叹了一口气，“算了，给了就给了。”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风声激荡，从耳旁拂过，李不言伸出手，稳稳接住了那钱袋。
“拿走，这钱不干净，我才不要。”乞丐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李不言刚想说什么，却见乞丐转了个身，又睡了下去。
“莫名其妙！”李不言沉默良久，这才缓缓吐出
“等等。”
“不知阁下还有何事？”李不言怒火中烧，浑身灵气迸发而出，若是这乞丐无缘无故，李不言不介意给他一个教训。
“练气境。”乞丐轻哼，却毫无征兆地，身形微微一晃，竟如鬼魅般瞬间贴近李不言，一只脏兮兮的手搭在肩膀上。
“好快！”浑身汗毛倒竖，李不言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
“你，很奇怪。”乞丐的声音低沉，还带着审视意味。
李不言心中剧震，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这人是谁？是敌是友？
同时，他开始调动体内灵气，就要注入腰间长剑，“先脱身再说。”
然而，一股恍若千钧山岳般的巨力猛地压在他的身上，任他如何催动灵力，腰间长剑纹丝不动，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乞丐浑浊的眼中似有微光一闪，心中惊疑：“倒是纯正灵气，莫非你也是个‘天外来客’？”
他搭在李不言肩头的手指微微收紧：“小子，老夫没有恶意，只是需得探查一番你的识海，方可安心。”
探查识海？识海乃修士神魂根本之地，记忆，功法，隐私乃至性命皆系于此！
让这样一个来历不明，修为深不可测的陌生人探查，与将生死操于他人之手有何区别？
“休想！”李不言咬牙，开始调动浑身灵气。
“咦？”乞丐发出一声疑惑，“灵府破碎不堪，运转周天的灵脉也残损若此？怪哉怪哉！你小子这般境况，竟还能踏入修行之门。”
这时，他眼中骤然浮现八卦虚影，缓缓转动，他死死盯着李不言：“天机紊乱，卦象居然有变！”
“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鬼话？”李不言怒吼，手中长剑虽无法出鞘，却因灵力激荡而发出嗡嗡震鸣。
乞丐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之色，但旋即被凝重取代：“小子，你倒是不错，但为了大楚安危，老夫必须查个清楚。”
“得罪了。”
话音未落，乞丐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噔！”
一声轻响，落在李不言耳中却如同惊雷。
他只觉得周身奔腾的灵力瞬间消散，意识也迅速沉入无边黑暗，身体软软倒下。
……
虚无之地。
“这识海居然破碎至此！”乞丐身影显现，不由得惊讶。
寻常修士的识海，或光华璀璨，或波澜壮阔，而这里是无比的空旷死寂，处处弥漫着一种破败与荒芜的气息，像是历经浩劫后的残骸。
唯有深处，有一点微光闪烁。
乞丐迈开脚步，意图走向那识海核心的微光处，查探根源。
刚前行不过数步，他猛地停住，只因为那光前，照出了一个身影。
素净如雪，身姿婀婷，仅仅是一个背影，便可谓“遗世独立。”
“莫非还有护魂禁制？”他低喝一声，不敢怠慢，毕竟神魂状态，稍有不慎，都对他影响巨大。
他的周身浮现出两条灵动的金鱼，一阴一阳，交织着混沌气息，散发出磅礴伟力。
然而，那阴阳二气所化的金鱼刚刚出现，甚至还没来得及游动……
“咔！”
轻微的细响，那两条蕴含着无上道韵的金鱼，竟在刹那间被幽蓝寒冰彻底封冻，凝固在半空之中，随即摔落于地，碎成冰渣。
“这气息……不可能！”乞丐感受着这彻骨的寒意，惊呼出声。
那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已悄然转过身来，容颜绝美，足以令天地失色，但那双眸中却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亘古不变的冰冷，仿佛神只。
乞丐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脸上血色尽褪。
“完…完蛋了。”他牙齿打颤，声音扭曲得变了调，“怎么遇到这个杀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