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花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在一处被遮掩的角落,发现了一个隐秘洞口。
苔藓将其四周铺满,向内望去,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就是这里了!” 杨空秋确认了一下手中罗盘指针,呵呵一笑,又从纳戒中取出一颗鹅卵石大小散发着白光的宝珠,将其托在掌心,充当照明。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躬身爬了进去,洞口初入时极为狭窄,需要侧身方能通过。
“你不觉得有点臭吗?”李不言不由得皱眉,四周岩壁冰冷潮湿,还带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洞口后不久,一道生着八条节肢的阴影,悄无声息地从洞顶上方垂落,几对闪烁着幽光的复眼冷漠地注视了一下洞口,随即又缓缓隐没于黑暗之中。
洞内通道曲折蜿蜒,诡异多变,时而狭窄,时而又豁然开朗,崎岖的通道又地势骤降,需要攀附着向下滑行。
“你确定……最大的机缘会藏在这种鬼地方?” 李不言越往里走,眉头皱得越紧。
他干脆停下脚步,借着杨空秋手中宝珠的光芒,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岩壁,语气中充满了怀疑,“哪会有人把宝贝塞进这种地方来?”
杨空秋一边调整着罗盘,一边头也不抬地搭话:“师兄,以我们家的经验来看,越是是有份量的宝贝,那些前辈高人都越喜欢往这种正常人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塞。”
李不言闻言,竟无言以对,仔细回想宗门那些峰主一个个人的德行:“没毛病,继续走吧。”
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与呼吸,整个幽深的隧道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响。
这种绝对的安静,反而让人心底发毛,李不言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按理说,如此阴暗潮湿,灵气却颇为浓郁的地下环境,简直就是各种毒虫妖兽的理想巢穴。
然而,走了这么久,莫说是妖兽,就连一只最普通的小虫子都未曾见到。
整个隧道,仿佛是一片生命的禁区,而他们的到来,正打破了此地亘古的沉眠。
越是深入,这份死寂带来的不安便越是浓烈。
这时,杨空秋手中的阵盘突然发出急促的嗡鸣,指针死死钉向前方某个方向,不再颤动。
“找到了!就在前面!” 杨空秋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拔高,他快步向前几步,照亮了前方洞穴尽头的一片相对开阔的空间。
李不言凝神望去,只见在那空间的中央,放置着一块通体漆黑,形状极其怪异的岩石。
而在岩石与地面衔接的阴影角落里,隐约可见一个什么物件。
杨空秋小心地用光珠靠近,这才露出了那物件的部分真容。
那是一个造型古朴,似乎由某种不明玉石雕琢而成的天平状器物,虽然被岁月蒙尘,但其上依旧流转着一种内敛而纯净的点点灵光。
“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李不言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事情顺利得让人心生疑虑。
然而,一旁的杨空秋已经被寻获宝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按捺不住激动,竟是直接伸出手,朝着那天平抓去。
“不太对劲,先等等!” 李不言猛地低喝一声,他终于想通了那违和感的来源。
这里没有其他生物,并非它们不想栖居于此,而是它们……不敢。
这里,极有可能是某只极其强大,划定了自己绝对领地的大妖的巢穴,而它所散发出的无形威压,足以让其他所有生灵望而却步。
可是,他的警告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杨空秋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天平的瞬间,异变陡生!
数道近乎透明的粘稠丝线,不知如何避开了两人的探识,悄无声息缠绕上了杨空秋的手腕和手臂。
“什么东西?” 感受到一股阴冷的禁锢之力,杨空秋大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臂,但他一用力,那丝线反而缠绕得更紧,并且如同活物般向上拉扯。
“我的灵气在快速流失。” 杨空秋脸色瞬间煞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灵力正顺着那诡异的丝线被急速抽走。
“别动,我来!” 李不言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佩剑,体内灵力奔涌,剑身泛起寒光,朝着那缠绕的丝线狠狠斩下。
然而,那看似纤细的丝线竟坚韧得出乎意料,李不言这一剑,根本无法斩断,甚至同样粘在线上。
意识到不对劲,李不言仅是退了一步,却不知又如何被丝线缠绕住脚踝。
“不好!”李不言不再犹豫,便是准备唤醒体内的龙脉之灵。
可就在他神念触及那沉睡金龙的刹那,却发现龙脉之灵的气息竟被短暂地隔绝压制!
李不言再也来不及说些什么,一阵汹涌的精神力量,带着无数纷乱的幻象,蛮横地冲入了他的识海!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
李不言猛地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并非身处阴冷黑暗的地下洞穴,而是站在一条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繁华街道上。
阳光明媚,暖风拂面,两旁楼阁林立,路上车水马龙,细细观望,竟比那大楚国都天观城都奢华万分。
这个地方……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空气中弥漫的香气,来来往往人群的喧嚣,甚至是脚下大地的触感,都仿佛是在记忆深处存在着模糊烙印。
“言儿,慢点跑,小心摔着!” 一个温柔中带着嗔怪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李不言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一位身着绫罗绸缎,雍容华贵的年轻少妇,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蹒跚学步的稚嫩孩童。
那孩童粉雕玉琢,正咯咯笑着试图向前奔跑。
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幕,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猛然涌上鼻尖,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划过他的脸颊。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仿佛失去了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
他望见那少妇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地向前奔去。
可指尖还未触及,整片天地便如流沙般消散,他一步踏空,撞入一片无边的虚无。
还未等他站稳脚步,天地又骤然倒转,瞬息之间,又重组为全新的,却令他无比熟悉的陌生场景。
凝望向不远处的村庄,那是家的方向,可本应无比熟悉的场景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满天的烈火。
熊熊的大火照亮了夜空,将他的眸子映的猩红一片。他站在这里,亲眼目睹火光冲天,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倒在血泊之中。
他不由得后退两步,随即瘫软在地,急促的心跳使他下意识贪婪地吮吸着空气,只是随处弥漫着焦烂与血腥的气味,又令其干呕不止。
“呦,找到了。”那带有妩媚的女声回响在耳畔。
一双被黑气笼罩的手自他的头顶抚摸而下,寒意顺着手指蔓延,不断在面颊上比划。
“嘘。”耳畔的低语令他挣扎的身躯瞬间凝固,涌上被巨蟒缠绕般的窒息感,甚至生不出一丝丝反抗的欲望。“我要开动了哦。”
尖牙刺入脖颈,不是疼痛,而是恐惧,它沿着血液的流动,将战栗蔓延。
“嗖!”一枚箭矢激射而出,竖琴折弦的清脆颤音,直接破开了火海。
这枚箭矢居然是由纯粹的冰晶构成,散发着深入骨髓的极寒,只是经过的刹那,便留下了凛冽的冰痕。
随着“砰”的一声炸开,刺中耷拉在他肩膀上的脑袋,炽热的鲜血倾洒在他的脸庞,也同时带来刺骨的寒意。
皎洁的月光洒向凡间,只看见一位如同冰山一般的女子,不带一丝丝的凡尘俗气。
注视着那双如寒夜般的眸子,他还能看见其中散出的点点冷光,白净如雪的面庞没有笑意,银色的裙带被微风吹过,翩翩起舞,宛若九天仙女。
“好美。”他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甚至让他忘记了,明明刚刚还身处在死亡的笼罩下。
还在愣神之际,仙女居然快步踏来,将他揽入怀中……
“是梦吗?”李不言猛地睁开双眼,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眷恋。
“这是什么情况?”他立刻察觉到自己当前的处境,只见他的腿部被数道粘稠的白色丝线牢牢捆绑着。
一旁的杨空秋倒是更惨,不过还能保持镇定,察觉到李不言醒了,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师兄,你醒了。”
在李不言沉睡的这段时间里,他尝试挣扎,却发现这丝线异常牢固,越是用力,束缚得越紧。
如今的他,以一种扭曲,几乎被裹成蚕蛹的姿势被困在丝线上,只有脑袋和一只手臂还勉强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