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钱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准备大干一场的嫖客,却发现,对方不仅没有躺下,反而,拿出了一把剪刀。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的憋屈,和愤怒。
“王屠夫!”他终于,忍不住了,催马上前几步,厉声喝道,“你可知罪!”
刘云,仿佛才刚刚看到他一样,慢悠悠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
“罪?”他端起酒杯,遥遥地,向钱勇示意了一下,“钱大人,此话怎讲?我王屠夫,奉您的命令,在此地,清剿建奴探子,小有斩获。何罪之有啊?”
他故意,将“奉您的命令”和“小有斩获”这几个字,咬得极重。
钱勇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这他妈的,是倒打一耙啊!
“放你娘的屁!”他破口大骂,“你抢劫朝廷粮草,屠戮友军,此乃谋逆大罪!今天,老子就是来,奉熊大人之命,剿灭你这伙叛匪的!”
他直接,给刘云,扣上了一顶“叛匪”的帽子。
只要坐实了这个罪名,他今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这里,屠戮一空。
“哦?叛匪?”刘云脸上的笑容,更盛了,“钱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这里,有熊大人亲发的腰牌为证,何时,成了叛匪?”
他将钱勇,之前给他的那块腰牌,拿了出来,在手里,抛了抛。
“至于,抢劫粮草,屠戮友军,更是无稽之谈。”刘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等,只是在建奴,与运粮队交战之后,从战场上,‘捡’回了一点,无主的物资而已。这叫……战利品。钱大人您饱读兵书,这个道理,不会不懂吧?”
“你!”钱勇被他这番歪理,气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他发现,自己跟这个泥腿子,讲道理,根本讲不通。
这家伙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少他娘的,给老子耍嘴皮子!”钱勇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向前一指,“今天,你要是,不把吃下去的东西,连本带利地,给老子吐出来。老子就踏平你这破驿站,把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挂在旗杆上,风干!”
他身后的两百多名官军,也跟着,发出了震天的呐喊,手中的兵器,敲击着盾牌,发出“砰砰”的巨响。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刘云身后的那些新兵,腿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发软了。
刘云的脸上,却依旧,带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
“钱大人,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您觉得,您今天,真的能,踏平这里吗?”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院墙。
“我这庙,虽然小,但墙,还算结实。我手下这五十多个兄弟,虽然不成器,但跟人,拼命的胆子,还是有的。”
“您这两百多号人,攻进来,我相信,是迟早的事。但是,您得,死多少人?”
“五十?一百?”
“您手下,就这么点家底。死上一半,您这个百户,还坐得稳吗?”
他每说一句,钱勇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因为,刘云说的,句句,都戳在了他的心窝子上。
“就算,您,不在乎手下兄弟的性命。您攻进来了,又能得到什么呢?”刘云的嘴角,勾起一抹,魔鬼般的弧度,“我向您保证,在您踏进这个院子之前,这里所有的粮食,都会被点燃。所有的兵器,都会被砸烂。您最后得到的,只会是一座,燃烧的废墟,和几十具,穷鬼的尸体。”
“为了这点东西,您觉得,值吗?”
钱勇,沉默了。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知道,王屠夫这个疯子,说得出,就做得出。
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很简单。”刘云站起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合作。”
“合作?”钱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没错。”刘云的眼神,变得,无比的锐利,“钱大人,你我,都是聪明人。打打杀杀,是蠢人,才干的事。我们,要做,就做,利益交换。”
“我,有人,有情报,有,与建奴,周旋的经验。”
“而您,有身份,有地位,有,将功劳,变现的渠道。”
“我们合作,您,吃肉。我,跟着,喝点汤。您得您的前程,我得我的安生。岂不,两全其美?”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钱勇,无法拒绝的诱饵。
“就比如,我知道,在黑风口,盘踞着一伙,叫崔老虎的土匪。他们手里,不仅有几百号人,还有,从抚顺,抢来的,大批的,军械和……女人。”
“这块肉,您,想不想吃?”
钱勇的瞳孔,猛地一缩。
黑风口的崔老虎,他当然知道。
他也眼馋了很久。
但是,那地方,易守难攻。强攻,他手下这点人,不够填的。
“你有办法?”他下意识地问道。
“当然。”刘云笑了。
“只要,您,能给我一个,‘奉命剿匪’的,名头。再,‘借’我五十副,铁甲。五十杆,长枪。”
“我保证,半个月之内,将崔老虎的人头,和他的山寨,一同,送到您的面前。”
“到时候,功劳,是您的。缴获,我们,三七分。您七,我三。”
这就是,刘云的,空城计。
他不仅,要瓦解钱勇的进攻。
他还要,反过来,从钱勇这条饿狼的嘴里,敲出,自己需要的,兵器和铠甲!
钱勇,陷入了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是条毒蛇,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是,那巨大的利益,又像一个妖艳的**,在他面前,搔首弄姿。
最终,贪婪,战胜了理智。
“好!”他咬着牙,说道,“我答应你!但是,你要是敢耍花样,天涯海角,我钱勇,也必杀你!”
“一言为定。”
刘云,举起了酒壶。
一场,足以决定,这片土地上,无数人命运的,魔鬼的交易。
就这么,在一壶酒之间,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