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过楚天与月天姬的脸颊。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南域连绵不绝的群山阴影中。身后,玄黄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虽被他们甩开了一段距离,却始终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他不会放弃的。”月天姬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她体内的灵力已近枯竭,全凭着月神血脉的韧性支撑着。
“我知道。”楚天答道,他的声音沙哑,胸口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燃烧灵魂的守护之心,虽让他伤到了玄黄,但也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此刻,他体内的破界血脉之力紊乱不堪,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随时可能反噬自身。
他看了一眼月天姬苍白的侧脸,这个一向清冷的女子,为了他,不惜耗尽本源。
“你先找个地方疗伤,我去去就回。”楚天忽然停下脚步。
月天姬一愣:“你去哪?”
“大雷音寺。”楚天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无妄大师圆寂前,一定还有线索。而且,那里是玄黄下一步最可能动手的地方。”
他必须去。
风清雪还在那里,更重要的是,他要从那座佛门圣地里,找到对抗玄黄的真正方法。不是力量,而是人心。
“不行,太危险了!”月天姬想也不想地拒绝,“你现在这个状态,去大雷音寺和送死没有区别!”
“正因为危险,我才要去。”楚天转头看向她,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月天姬,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逃亡者。我们是反抗者。”
反抗者。
这三个字,重重地敲在月天姬的心上。她看着楚天,这个男人的眼神里,没有了迷茫和痛苦,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燃烧殆尽后的平静与决然。
她知道,他说服不了她,他也无需说服。
“好。”月天姬最终点了点头,“我送你到南域边境,然后去寻一处灵脉疗伤。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硬拼。”
“放心。”
两人不再多言,化作两道流光,向着南域与大雷音寺所在的圣山交界处疾驰而去。
……
大雷音寺,山门紧闭。
往日里香火鼎盛、梵音悠扬的圣地,此刻却死一般的沉寂。山门外,只有零星的僧侣在巡逻,他们的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悲戚。
楚天与月天姬隐匿在山外的密林中,静静观察。
“不对劲。”楚天皱眉,“太安静了。”
正如他之前在大雷音寺古籍中读到的,一场献祭十万凡人的“摘星台”仪式,即将在此启动。玄黄要借助这场仪式,强行突破最后的关卡,彻底打开源界大门。
一旦成功,九荒界将迎来灭顶之灾。
“我们直接闯进去。”月天姬眼中寒光一闪,“月神族的力量,足以在短时间内荡平这里的守卫。”
“不行。”楚天摇头,“我们现在贸然闯入,只会打草惊蛇。玄黄要的,就是我们来破坏他的仪式。他会乐意见到我们自投罗网。”
他需要一个更巧妙的方法。
一个能混入其中,看清仪式全貌,甚至……找到破局关键的法子。
“你想怎么做?”月天姬问道。
楚天看向山门,目光落在那些神情悲戚的僧侣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月天姬都感到惊讶的决定。
“我去敲门。”
他没有施展任何潜行秘术,而是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烂的衣衫,带着月天姬,光明正大地走向山门。
守门的僧侣看到他们,立刻警惕地握紧了禅杖。
“来者何人?大雷音寺已封山,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楚天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悲悯的笑容。
“贫道楚天,自南域而来。为求佛法,求解长生,特来拜会无妄大师。”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山门。
“无妄大师……圆寂了。”那僧侣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知道。”楚天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悲伤,“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入内,送大师最后一程。大师圆寂前,曾托我带一样东西给寺中同门。”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却合情合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修士,为求佛法而来,听闻大师圆寂,执意入内吊唁,这再正常不过。
守门僧侣将信将疑,正要开口,旁边一位年长的知客僧走了过来。
“楚施主?”知客僧看到楚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正是贫道。”楚天认出了对方。
知客僧还记得,不久前楚天来过寺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让开了道路。
“大师圆寂,寺内正在筹备后事。施主,请。”
楚天与月天姬顺利进入了大雷音寺。
一入寺门,扑面而来的不是檀香,而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死寂。僧侣们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一种末日将至的麻木。
楚天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他能感觉到,一股庞大而邪恶的力量,正在寺院后方的某处汇聚。那股力量,与玄黄的气息如出一辙。
“跟我来。”楚天对月天姬低语一声,两人避开巡逻的僧侣,向着寺院后方潜去。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后山的一处禁地。
这里被强大的禁制笼罩,但在禁制中央,却有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法阵。法阵的中央,悬浮着一座由无数骸骨与怨魂构筑而成的“摘星台”。
而在摘星台旁,一道身影正负手而立,冷漠地俯瞰着下方。
正是玄黄。
“来得正好。”玄黄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我还以为,你们会躲起来,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玄黄!”楚天怒吼,焚天剑瞬间在手。
“别急。”玄黄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楚天,“今天,是九荒众生为我献祭的日子。你们,将是最好的祭品。”
他话音刚落,整个大雷音寺上空,风云变色。
一股股强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南域各地的凡人村落、山林小镇,无数无辜的生灵,无论老幼,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抽离,化作一道道微弱的灵光,汇入大雷音寺后方的摘星台中!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瞬间被切断。
月天姬看到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月华镜瞬间出现在手中:“玄黄!你丧心病狂!”
“这,就是长生殿建立的根本。”玄黄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没有九荒生灵的绝望与信仰,哪里来的长生之力?你们这些蝼蚁,求长生,却不知,你们的长生,正是建立在同类尸骨之上!”
楚天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终于明白了,玄黄不仅仅是要打开源界大门。他要的,是让整个九荒界,都成为他长生路上的垫脚石!
“你做梦!”楚天嘶吼着,就要冲上去拼命。
“回来!”月天姬一把拉住他,“现在冲上去,只是送死!看看再说!”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摘星台上的怨魂与骸骨,开始剧烈蠕动。一道道由负面情绪与怨念凝聚而成的“引魂箭”,凭空出现,如雨点般射向大雷音寺的每一个角落!
“护寺!”
大雷音寺的僧侣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祭出法器,结成防御阵法。但引魂箭势不可挡,瞬间便射穿了他们的防御,射杀了数十名僧侣。
鲜血,染红了佛门圣地。
“哈哈哈……”玄黄放声大笑,“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的佛,你们的慈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楚天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玄黄。
他想起了无妄大师的偈语。
“破界者,身负九荒之重,亦承诸天之劫……”
他一直以为,这劫,是他一个人的。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劫,是整个九荒的。
“月天姬,”楚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摘星台的动力核心是什么?”
月天姬强忍着怒火,仔细感应着:“是玄黄本人,他是阵眼。但……还有一股辅助的力量,来自……”
她的话还没说完,楚天的目光,已经锁定了摘星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躺着一柄剑。
一柄他无比熟悉的剑。
“霜魂!”
那是雪无情留给他的剑!
它怎么会在那里?!
楚天瞬间明白了。
雪无情封印松动,幽冥大长老残魂复苏,操控她刺杀自己。但最终,她恢复了理智,哭着说“抱紧我,别让我变成他们”。
她没有死。
她一定是趁着自己与玄黄交手,玄黄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带着霜魂剑,独自一人前来大雷音寺,想要破坏摘星台!
可她失败了。
她的力量,不足以对抗玄黄,最终,她的残魂,连同她的佩剑,都被玄黄捕获,炼化成了这摘星台的一部分!
“雪无情……”楚天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滔天的怒火,与一股前所未有的守护之心,在他心中交织、沸腾。
“玄黄!”楚天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玄黄从未见过的、深沉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决意。
“你想用她的剑来杀我?”
“你想用九荒生灵的命来成就你?”
“那我就……”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爆发出璀璨的金光。这一次,不是残碑印记的力量,也不是燃烧灵魂的疯狂。而是一种……源自内心的、无比坚定的守护之光。
“……用你们的命,来埋葬你!”
他举起焚天剑,剑尖遥指玄黄。
“以我之血,燃我之魂,召九荒英灵,护我苍生!”
一股磅礴的、浩瀚的、仿佛来自九荒亿万生灵的意志,随着他的呐喊,冲天而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