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化不开的墨汁,将整座城市包裹在一片沉寂的黑幕之中。国安指挥中心内,红色警报灯不知疲倦地旋转着,在冰冷的走廊里投下一道道不安的光晕,如同某种无声的警示,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陈子序深吸一口气,将那枚小巧的加密U盘插入终端。金属表面尚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那是陈露露惯用的那款“迷迭之梦”香水味,馥郁中带着一丝危险的甜腻。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晚慈善晚宴上的场景:她穿着一袭火红色的晚礼服,像一朵盛开的罂粟,借着几分醉意,身体若有若无地靠向他,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口袋,留下了这个刻意为之的气味标记。那瞬间的接触,带着试探与暧昧,更藏着他尚未完全洞悉的目的。这香气,此刻在这紧张肃穆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头。
“孙天煜的资金流像蛛网一样复杂,层层叠叠,牵一发而动全身。”凌希玥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她敲击键盘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那双冰蓝色的瞳孔,此刻正专注地凝视着眼前的双屏监控。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闪烁的光标和跳跃的数字在她眼底形成奇异的倒影,仿佛她的整个灵魂都已沉浸在这片数字的海洋中。“我追踪了三个通宵,试图找到源头,”她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难掩那份专业的执着,“但所有线索,无论多么隐蔽,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Ip黑洞。那防火墙,级别高得吓人,几乎是军方级别的,像一堵铜墙铁壁,根本无法穿透。”
“让开。”一个略显沙哑,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陈晓墨将指间那支从未点燃的香烟猛地按在操作台边缘,留下一个浅浅的烫痕。他似乎总有这样的习惯,焦躁时便会无意识地摩挲或按压什么。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在触控屏上以一种近乎诡异的速度和轨迹游走,仿佛不是在操作仪器,而是在演奏一首狂乱的钢琴曲。“别盯着那些虚头巴脑的数据流了,看这个——”他猛地一点屏幕,调出一份文件,“魏连琨,我们那位‘尽职尽责’的魏队长,上周三的执勤记录,这里,”他用指尖重重一点,“有三十七分钟的空白。三十七分钟,不多不少,恰好是城郊军火库失窃案的案发时间。这难道只是巧合?”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金属门突然发出“嘶”的一声轻响,平滑地向两侧滑开。高崇明局长那标志性的狼犬纹皮带扣在走廊昏暗的阴影中一闪而过,带着几分慑人的威严。这位平日里总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老局长,今天却罕见地换上了一身迷彩作训服,更显得身形挺拔,气势逼人。他身后,紧跟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德国牧羊犬,体型健硕,眼神警惕,项圈上悬挂着的几枚小巧的军功章,在通风灯的照射下,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那是荣誉的象征,也是无声的威慑。
“局长。”陈子序立刻起身,目光不自觉地被局长这身不同寻常的装束吸引。他敏锐地注意到,高崇明左手的第三指关节上,贴着一块小小的创可贴,边缘有些许磨损。他心中了然,那是常年握持犬绳留下的老茧,旧伤之上又添新痕,无声地诉说着这位老局长与警犬之间深厚的羁绊。“我们申请,对魏连琨进行内部调查。”他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高崇明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深邃的眼眸中情绪复杂难辨。他沉默了几秒,最终摇了摇头:“程序不允许。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不能轻易动自己人,这会动摇根基。”他顿了顿,突然抬起右手,吹了一声短促而响亮的口哨。那体型稍大的警犬立刻心领神会,矫健地窜到他脚边,用嘴叼起地上的一个黑色文件袋,轻轻放在了陈子序面前的桌上。“但,”高崇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黑豹和闪电可以。”随着他话音落下,两只警犬的耳朵同时警觉地竖了起来,如同雷达般捕捉着周围的一切,漆黑的瞳孔在相对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像两颗寒星,闪烁着忠诚与警惕的光芒。
郝剑几乎是在听到“黑豹”这个名字时,心脏就猛地一跳。他快步上前,身上的迷彩服因为动作幅度稍大,第二颗纽扣“啪”的一声崩飞了,滚落在地,他却浑然不觉。那只名叫黑豹的退役军犬,站起来几乎要比他的战术背包还要高。当它前爪兴奋地搭在郝剑肩甲上时,肌肉线条贲张,像一条条紧绷的钢缆,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郝剑感受着肩上传来的重量和温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熟悉感。他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黑豹耳后那片柔软的毛发,那里,藏着一道几不可见的浅白色弹痕。那是三年前一次拆弹任务中,黑豹为了保护他,被爆炸的气浪掀飞时留下的永久印记。“老伙计,”郝剑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眼神中充满了温情与信任,“还记得当年在边境的拆弹训练吗?你总是最棒的。”黑豹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呜咽声。
一小时后,一辆黑色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冲破夜色的阻碍,碾过郊外废弃仓库门前凹凸不平的碎石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突然,一直安静地卧在航空箱里的闪电猛地抬起头,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而充满警告意味的咆哮,那声音不似平日的吠叫,更像是某种原始的威胁。郝剑的神经瞬间绷紧,多年的战斗直觉让他几乎不假思索地猛地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叫,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惊得树梢上栖息的几只夜鹭扑棱棱地展翅飞起,消失在墨色的夜空中。郝剑迅速回头,通过后视镜,他清晰地看到,两只德牧的尾巴都已绷成了笔直的一条线——这是它们在训练中无数次演练过的,发现爆炸物时的典型反应!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嗅探模式!”郝剑低喝一声,声音因紧张而微微沙哑。他解开牵引绳的瞬间,黑豹如同离弦之箭般,“噌”地一下就冲了出去,目标明确地直奔仓库西南角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它的动作迅猛而精准,每一步都充满了力量与决断。当黑豹的鼻尖贴近冰冷的地面,仔细嗅探时,郝剑清楚地看见,它强健的前爪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划出了四道深深的爪痕——这是发现c4塑胶炸药时的标准示警动作!与此同时,闪电也没闲着,它用锋利的牙齿小心翼翼地撕扯着墙角堆放的一块破旧防水布,动作既急切又带着几分谨慎,很快,防水布被撕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嵌在砖缝中的一些黄色晶体粉末。
“有发现!”郝剑戴上战术手套,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点黄色粉末,放在特制的紫外灯下。粉末立刻发出了幽幽的荧光。他心中一沉,对着领口的通讯器沉声报告。通讯器那头,立刻传来陈晓墨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惊:“是军用塑胶炸药!成分分析出来了,和城郊军火库失窃的那批,完全吻合!”就在这时,郝剑突然听见黑豹的吠叫声变了调,从之前的低沉警告,转为一种更加急促、带着明显不安的嘶吼。他猛地转头,顺着黑豹警惕的目光望去——闪电正对着通风管道的方向狂吠不止,那里,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咔哒”,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极了子弹被缓缓推上膛的声音!郝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魏连琨拔枪的动作僵在了半空,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浸湿了鬓发。他看着黑豹和闪电那两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以及它们口中那在暮色中闪着寒光的獠牙,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知道,自己完了。就在这时,他看见闪电的耳朵突然警觉地转向了通风管道的方向,那里,除了金属摩擦的轻响,似乎还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如同鬼魅般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