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夜班总是格外漫长。夜色下的宁州很安静,病房走廊静得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大部分病人都已经休息,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和偶尔的咳嗽声。
林薇刚转完病房,转身要回护士站写交班记录。走廊尽头突然喧哗起来,男人粗鄙的叫骂声从远处传来。
“什么破医院!手术都做了怎么还喊疼!是不是没给我们好好做!”
“爸!您别这样……医生说这是正常反应……”
“你懂个屁!我看就是没用心!一定是因为我们没给红包,这帮黑心的,快把你们领导叫出来!”
林薇见状,赶忙放下记录快步跑过去。只见走廊尽头,一个满身酒气的男子正对着值班医生小王疯狂输出,时不时还会有抬手动作,旁边的年轻小姑娘使劲拽他胳膊,脸涨得通红,他们是7床的家属,病人下午刚做完阑尾炎手术,术后疼痛的事,医生已经跟家属解释过三遍。
“先生,您冷静点,这里是病房,其他病人还在休息。”小王声音里藏着紧张,却还在尽量保持镇静。
“休息?我儿子疼得睡不着,他们凭什么休息!”醉汉一把甩开女儿的手,又往前冲了半步,手指几乎戳到小王胸口,“你管的了事么?做不了主别在这废话,把你们领导喊来!”
林薇赶紧上前,挡在小王前面,声音放得柔缓:“叔叔,您别着急,都可以解决的,有事咱们慢慢说,我是值班护士。咱们先去看看您儿子的情况好不好?大声吵也会影响他休息。”
醉汉眼睛扫过林薇,上下打量她一番,语气更冲:“你一个小护士顶什么用!我要找领导!叫院长来!小心我网上曝光你们这家黑心医院,我要投诉你们!”
“领导现在不在,您先消消气。”林薇耐着性子说道,“等白天领导来了,让他再跟您沟通,您看行吗?”
“少在这糊弄我!”醉汉突然炸了,猛地挥手推过去,“你们这些穿白大褂的没一个好东西!”
林薇没有防备,被推得往后踉跄两步,后腰狠狠撞在身后的楼梯把手上。“咚”的一声闷响,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眼泪瞬间涌到眼眶。她扶着墙站稳,后腰的钝痛顺着脊椎往上窜,连带着呼吸都是痛的。
“你怎么还推人!”小王急了,上前想拉醉汉,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走廊里的动静惊动了病房里的人,几扇门悄悄拉开条缝,又很快关上。护士站的小护士慌慌张张打电话叫保安,可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醉汉见没人敢拦他,更来了劲,闹得更欢了,嘴里还骂着脏话。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电梯口传来,:“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熄灭了所有的吵闹。走廊里的人都顿住了,下意识朝说话的人看去。
陆沉舟穿着深灰色常服,肩章上的星徽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亮眼。林薇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让人胆寒,正直直盯着那个醉汉。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什么动作也没有,也没有再说话,整个病房像凝固了似的。
醉汉被那目光扫到,酒意瞬间清醒大半,胳膊还僵在半空,眼神里透出怯意。刚才的嚣张气焰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就瘪了。
陆沉舟迈步走过来,先飞快地扫了林薇一眼,看见她捂着腰,眼眶红红的含着泪,眉头还皱着,眸色瞬间沉了几分。
他没理醉汉,对旁边的姑娘沉声道:“扶你的父亲回病房,这里不是你们无理取闹的地方,你若扶不住,我不介意让我的人来!”
姑娘打了个激灵,赶紧伸手死死抱住醉汉的胳膊,连忙点头,颤抖着说:“我可以的!可以的!爸,咱别闹了……快跟我回房间吧,哥哥还等着你呢”
陆沉舟这才把目光转到醉汉身上:“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你撒泼的地方。有问题找医护人员沟通,实在不行可以按规定反映问题。再动手,就不是回房间这么简单了。明白吗?”
这时,2名保安才喘着粗气跑过来,手里还攥着橡胶棍。
醉汉嘴唇哆嗦着,看了看陆沉舟,又看了看旁边的保安,张了张嘴,没敢再说话。最后被女儿扶着,蔫头耷脑地回屋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瞟了陆沉舟一眼,眼神里满是忌惮。
闹剧收场,走廊也终于恢复了安静。小王医生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到陆沉舟面前,语气里满是感激:“谢谢陆首长!今天真是多亏您了!”
陆沉舟点头示意,目光又落回林薇身上,声音似乎软了点:“你……没事吧?”
林薇摇摇头,双手扶着腰,硬生生扯出个笑脸来:“没事,谢谢首长刚刚替我们解围。您怎么这么晚亲自过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路过,顺道给李健送点东西。”陆沉舟说着,视线在她蹙着的眉头上停了两秒,也没再多问,这方面,她肯定比自己专业,只道:“晚上值班,注意安全。”
说完,他转身朝电梯走去。很快消失在拐角处,跟他来时一样突然,像没出现过似的。今天要不是李健父母听说他受伤,给他寄了自己做的奶酪和牛肉干,陆沉舟因为回家顺路,就没有让高远跑这一趟,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他今天没有出现在这里,将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象……
林薇还呆呆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好久好久,后腰的疼好像减轻了点。心里却乱糟糟的,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真的……是顺路吗?
第二天一大早,高远就提着保温桶来给李健送早餐,还特意绕到护士站找到林薇。说是首长特意让部队食堂给李健做的玉米排骨汤,做的有点多,就带来给林薇尝尝,昨天的事他也都听首长说了,这一晚上也辛苦了,他又左右看了看,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齐的纸条,递给林薇:“还有这个,林护士,这是我们首长的私人号码。”
林薇明显愣了一下,接过纸条。纸条上的数字是手写的,字迹遒劲有力,跟他本人很像。“这……合适吗?”林薇迟疑着,“你们首长那么忙,我怎么好麻烦他。”
“首长特意交代了,”高远眼神坚定的说道,“以后你晚上值班,再遇到那种胡搅蛮缠的人,或者有急事找人帮忙,都可以打给他。”
林薇想起昨晚他站在走廊的样子,想起他那句“注意安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脸颊有些发烫。
高远很像邻居家的大哥哥,阳光又开朗,“首长给的,你放心拿着就行。其实首长只是表面看着冷,心里挺关心大家的。再说,有备无患嘛,万一再遇到昨天那种事,也好有个照应。”
林薇看着高远真诚的眼神,没再推辞。她把纸条展开,看了一遍上面的数字,高远在一边骄傲的说道:“这个号码不错吧?是我为首长精挑细选的,说来也巧,我跟首长的手机号就最后一个数不一样,整的我女朋友一直吃醋呢 哈哈哈。”林薇默默将号码记在心里,然后将纸条收好。
林薇不知道的是,那天下午,高远就拿着一份部队出具的“合作单位安全保障建议函”,去了医院保卫科。保卫科科长看着函件上盖着的红色公章,又听高远说“保卫科的电话一定要保持通畅,注意加强夜间住院部巡逻”,科长额头上冒了一层薄薄的汗,连连点头说“参谋长,我们一定落实!一定!”。
没有谁知道这件事,连林薇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后来值夜班时,保安巡逻的次数多了,住院部门口也设置了安保人员值班,并且还设置了安检仪,禁止管制刀具,酒精类饮品,或饮酒人员入内!。
她偶尔翻开日记本,看到那串手写的电话号码,心里总会流起一阵暖意。却从没想过,有一份无声的守护,正默默的守护着她,像夜空中的星星,像冬日的暖阳,你察觉不到,却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