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板弹出那行字的时候，我的手停在半空。
江叙白就站在我身后，呼吸很稳。他没说话，也没催我点确认。他的手还放在我肩上，像堵墙一样。
我忽然笑了，把U盘拔了出来。
“不看了。”我说，“别人给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陷阱。”
他挑眉：“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看自己的记忆。”我把U盘插进手腕上的黑绳接口，金属很凉，“不是他们剪过的视频，也不是谁发的彩蛋。是藏在我脑子里，却被锁住的那段。”
他说：“你真要现在回溯？那段记忆……可能很难受。”
“我都活到高二了，”我耸肩，“数学还能考49分，这点心理准备没有？”
他没说话，走到我面前，伸手掐住我后颈，力道不大，但很稳。
我知道他是怕我撑不住，上次在实验室我就晕倒过。
“江叙白。”我抬头看他，“你要么别碰我，要么就抱紧我。别搞这种半吊子动作，烦死了。”
他顿了一下，直接把我搂进怀里。
“行。”他说，“那我不清不楚到底。”
我没力气骂他，闭上眼，启动“记忆回放”。
画面开始闪，像老录像带快进。童年的片段乱跳：养母家的阁楼、小学门口卖糖葫芦的大爷、第一次黑老师邮箱改分……
我没停，继续往更早翻。
三岁前的记忆一直模糊，像被水泡过。但我记得有一段是完整的，只是每次想看，头就会疼得炸开。
这次不一样。
我咬着牙，顶着头痛，一路找到标记为“出生后72小时”的那一段。
一开始画面是乱的，黑白雪花，还有断断续续的声音：“非授权访问……清除程序启动……”
我太阳穴突跳，冷汗往下流。
江叙白察觉不对，手臂收紧：“撑不住就停下。”
“闭嘴。”我声音发抖，“再给我三秒。”
我集中精神，在混乱中找那个关键画面——
突然清晰了。
眼前是一间白色的实验室，灯光很冷。两个透明箱子并排站着，编号是G-07和G-08。
镜头动了。
左边箱子里是个女婴，刚出生不久，小手贴在玻璃上，掌心朝外。
右边箱子里是男婴，他也抬手，掌心相对。
两人的指尖隔着玻璃轻轻碰在一起。
屏幕下方出现一行字：
【双生体同步测试完成，神经共鸣率100%，实验成功。】
我整个人僵住了。
原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保温箱里。
不是后来在沈家吵架，不是开学典礼互呛，也不是我在机房被围时他出现。
而是出生三天后，我们都还没睁眼，就已经握住了对方的手。
“操……”我哑着嗓子说，“这也太离谱了。”
江叙白没说话，但他抱得更紧了。
我睁开眼，脸上有点湿。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
“我们……是不是从头就被安排好了？”我问他，“你说，我们打架、吵架、互相拆台，是不是都是他们写好的剧本？我们根本不是自己做决定，只是两个被控制的实验品？”
他低头看我，眼神很认真。
“他们确实给我们写了开头。”他说，“但他们漏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长大后，会真的喜欢上彼此。”
我愣了几秒，忽然笑出声。
“你这话像偶像剧台词，恶心不恶心？”
“那你亲我一下试试？”他反问，“看看是不是程序设定的反应。”
我没犹豫，一把拽他领带，把他拉下来，狠狠咬在他嘴唇上。
他闷哼一声，没躲。
“怎么样？”我松开，挑眉，“疼吗？是你代码里的预设值吗？”
“疼。”他舔了下破皮的嘴角，“但这个感觉——是新的。”
我看着他，心里那块压了十几年的石头，好像裂了条缝。
我不是为了复仇才活着的。
我不是为了揭开秘密才存在的。
我是沈知意。
他是江叙白。
我们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早就选择了彼此。
“那现在。”我抓着他衬衫前襟，仰头看他，“轮到我们写结局了。”
“你想怎么写？”
“很简单。”我踮脚凑近他耳边，轻声说，“该完成实验最后一步了。”
说完，我吻住他。
不是试探，不是赌气，也不是为了骗摄像头。
就是想亲。
想把这些年错过的一切，都塞进这个吻里。
他反应很快，一手扣住我后脑，一手抱住我腰，把我往上提。我被迫垫脚，手抓着他肩膀，唇齿相碰的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记忆还在播放，但我已经不去看了。
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的画面，不会再有人操控。
是我们自己在录。
不知过了多久，我喘着气退开一点，额头抵着他。
“喂。”我哑声问，“你说……我们算不算从出生就开始谈恋爱了？”
他低笑：“法律上得等十八岁。”
“草，你能不能别说这种扫兴的话？”我瞪他。
“不能。”他揉揉我头发，“但我可以补一句——这恋爱，我谈定了。”
我翻白眼，正要骂他，忽然发现记忆还没结束。
最后一幕定格在培养舱外的一张纸上，上面写着：
【建议分离抚养，制造对立环境，激发潜能对抗测试。】
落款时间是十三年前。
我冷笑：“所以他们是故意让我们分开的？一个丢进穷家，一个送出国当继承人？就是为了看我们长大后互相撕？”
江叙白眼神变冷：“但他们忘了，同步率100%的意思，不是谁能控制谁——是我们谁都甩不掉谁。”
“说得对。”我松开他，活动了下发麻的腿，“那接下来，是不是该去找那些‘建议分离’的人了？”
“随时奉陪。”他牵起我的手，“不过在这之前——”
他忽然把我拉进怀里，再次吻下来。
这一下更狠，带着惩罚意味，舌尖撬开我牙齿，像是要把什么刻进去。
我挣扎了一下，没推开，反而勾住他脖子。
外面城市亮着灯，风吹得衣服哗哗响。
但我们谁都没动。
直到我喘不上气，猛地推开他，指着他的脸：“你属狗的吧？咬一口就不撒嘴？”
他喘着气笑：“你不是说我这条链子焊死了吗？焊接完不得试下牢不牢固？”
“试个屁。”我抹了把嘴，发现有血丝，瞪他，“下次再敢下嘴，我把你门牙敲下来交法院。”
“行。”他点头，“那我下次轻点咬。”
我懒得理他，转身去看平板。
视频停了，屏幕黑了。
但我没拔U盘。
“你知道吗？”我靠着矮墙坐下，拍了拍身边位置，“我一直以为，真相就是找到我妈留下的东西，弄清当年发生了什么。”
江叙白坐过来，肩膀挨着我。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我抬头看天，“真相不是答案，是起点。”
他看我：“所以你的新计划是什么？”
“第一步，把顾氏剩下的人都挖出来。”我掰着手指数，“第二步，查参与实验的医生护士，一个都不能放过。”
“第三步呢？”
“第三步——”我转头看他，笑了，“我们正式在一起。”
他一愣：“这就第三步了？”
“不然呢？”我耸肩，“我都跟你在保温箱里牵手了，还不让官宣？”
他沉默两秒，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我眯眼看：“你随身带结婚证？精神病院没收你是奇迹。”
“不是结婚证。”他展开纸，“是亲子鉴定报告。”
我笑容僵住。
“你什么时候做的？”
“法院那天。”他说，“我偷偷拿了你用过的水杯。”
“你变态啊！”我伸手去抢，“谁让你私自做的？”
他手一缩：“你看完再说。”
我抢过来，快速扫了一眼。
结果写着：排除生物学亲子关系。
我松了口气：“还好，我没认错爹。”
江叙白却说：“但另一份报告显示，我和你基因匹配度99.8%，符合克隆体标准。”
我手一顿。
“所以……”我慢慢抬头，“你不是我弟弟，也不是亲戚，你是……我的复制人？”
“准确说。”他靠过来，下巴搁我肩上，“我是你同步率100%的搭档。”
我盯着报告看了很久，忽然把它揉成一团，扔下楼。
“管你是不是克隆的。”我抓住他领带，“反正你只能是我的。”
他笑了，眼角有光。
“嗯。”他说，“焊死了。”
我靠在他肩上，没再说话。
风很大，楼下车子来回跑。
但这一刻，世界很安静。
像回到那个保温箱里。
只有我们两个人。
心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