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朵还在嗡嗡响，像是刚从KtV包厢里爬出来，但脑子比谁都清醒。
江叙白站在我旁边那会儿，说要一起查当年的针。话音还没落地呢，我就收到宋璃发来的消息，说有“江叙白不想让你看的东西”，还附了个定位——天台。
行吧，既然她想演对手戏，那我不如来个现场直播。
风有点大，吹得我针织衫贴在身上，像被谁偷偷塞了冰袋。宋璃就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手里捏着手机，笑得跟班主任抓到抄作业现场似的。
“你找我干嘛？”我靠在栏杆上，语气轻松得像在问食堂今天有没有鸡腿。
她没急着回答，反而把手机转过来一点：“你说呢？沈知意，你真以为江叙白对你好，是因为你们同病相怜？”
我瞥了一眼屏幕，是张照片——一个抽屉拉开的角落，里面静静躺着一块儿童手表，表盘背面刻着两个字母：Z Y。
我心跳顿了一下。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我记得这个动作。
江叙白每次进教室，都会无意识地摸一下左边裤兜，就像怕什么东西丢了。有一次他弯腰捡笔，我眼角扫过，看见他抽屉最里侧有个小凹槽，平时用文件压着，但从不让人碰。
我调出记忆回放，画面自动跳到上周三下午四点十七分——他坐在座位上，手指轻轻敲了三下那个位置，然后才合上书包。
他确实在藏东西。
但我没动声色，反而笑了：“所以呢？他就不能有个童年遗物？你还指望我看个手表就哭着跑开？”
宋璃嘴角一勾：“你以为这是普通的表？S-09项目里，每个执行体都有对应信物。这块表，是‘绑定启动器’。”
“哦。”我点点头，“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江叙白要藏着掖着？是不是你让人放进他抽屉的？还是说……顾明远觉得，感情也是能远程控制的程序？”
她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我知道我猜中了。
可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步一步，稳得不像高中生，倒像是踩着倒计时来的。
我回头，江叙白站在天台门口，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风吹得衣角翻飞。他没看宋璃，目光直接落在我脸上，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你说谁该解释？那你先告诉我——这吊坠，从哪来的？”
他说着，抬手一把扯开领带，又往下拉了拉衬衫领口。
锁骨下方，一道深褐色的弹孔疤痕露了出来，边缘不规则，像是小时候没处理好，愈合得歪歪扭扭。
我呼吸一滞。
记忆回放自动弹出——十三年前，医院走廊起火，浓烟滚滚。一个穿病号服的小男孩跌跌撞撞跑过来，怀里揣着什么，颤抖着手塞进我的襁褓。火光一闪，照出他脖子上挂着半块银片，和我现在戴的一模一样。
画面戛然而止。
我没退后，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它来自一个差点烧死的孩子。问题是……你怎么会知道它在我身上？”
江叙白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代码乱码：“那你又为什么一直不说？从摩天轮那次开始，你就发现了我对这东西有反应，对吧？”
我承认：“对。但我更想知道，你是真想找回过去，还是只想完成任务。”
“任务？”他冷笑一声，“如果真是任务，我会替你挡枪？会因为你右耳受伤，连夜黑进疾控系统调原始档案？”
“可你现在还在藏表。”我直视他，“你不解释，别人就会替你编故事。”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看向宋璃：“你是想让我们吵起来？还是想听我妈最后一句话？”
宋璃举高手机：“视频里她说——‘别相信那个女孩，她是失败品’。”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却突然笑出声：“哈。”
她愣住：“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我解开校服第一颗扣子，卷起左手袖子，露出手腕内侧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苯巴比妥注射点，超标三百倍，能让人失忆、昏迷、甚至脑死亡。我和江叙白都被打过同一针，批号YZ-1998-03-17。你觉得，这种事是靠听说就能信的？”
我顿了顿，看着江叙白：“我们是活下来的共犯。他记得我喊‘哥哥别走’，我记得他把我推出火场。这些不是数据，是命换来的。”
江叙白看着我，喉结动了动，终于低声说：“我不需要看视频。我妈确实说了那句话……但她也说了后半句。”
“什么？”
“她说：‘如果你找到了她，一定要告诉她——对不起。’”
风猛地一吹，把我们三个都卷了进去。
宋璃脸色变了：“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不是串通。”我说，“是同步率太高，根本骗不了对方。”
江叙白走到我身边，站定，不动声色地往我这边偏了半步，替我挡住了迎面刮来的风。
他低头看了眼我手腕上的疤，又抬眼看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上次你给我递外套，袖口蹭到我后颈的时候。”我说，“你总碰我那儿，我以为你是有强迫症。”
“不是。”他声音很轻，“那里有胎记，形状像个月牙。跟你后腰那个针孔，在一条线上。我妈说过，那是‘连接点’。”
我挑眉：“所以你现在是承认，你一直在测试我？”
“对。”他不躲也不逃，“一开始是任务。后来……我发现你梨涡一笑的样子，跟我梦里那个小女孩一模一样。我就知道，这事没法装了。”
宋璃突然冷笑：“感人啊。可惜，你们以为自己是主角？你们只是实验记录里的两行字。S-09，存储体与执行体，天生绑定。可要是其中一人被清除呢？”
我说：“那你试试看。”
她咬唇，眼神阴鸷：“游戏才刚开始。”
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江叙白叫住她，“表是我妈留的。Z是‘知’，Y是‘意’。她让我戴着，直到找到你。”
宋璃脚步一顿，没回头，手里的手机攥得更紧。
我看着江叙白：“所以你早就知道名字关联？”
“嗯。”他点头，“月考那天，你笑了一下，梨涡露出来，我就知道了。”
“那你不说？”
“怕你不信。”他耸肩，“也怕你说我变态，跟踪狂附体。”
我翻白眼：“现在才说，不更像变态？”
他居然笑了，眼底难得有光：“那你要不要报警？”
“算了。”我拍拍口袋，“我还得靠你查疫苗源头呢。你现在跳楼的话，线索就断了。”
“放心。”他靠上栏杆，离我很近，“我命硬得很，死不了。”
风又吹起来，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起了他衬衫的一角。
我摸了摸吊坠，温热的，像是刚被人捂过。
宋璃已经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忽然回头：“你们猜，当年是谁按下重启键的？”
我没理她。
江叙白也没动。
我们俩就这么并排站着，像两棵被雷劈过但还活着的树。
她推门走了。
天台上只剩我们。
我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黑绳，U盘还在，冰凉。
江叙白忽然伸手，轻轻碰了下我后颈。
“下次别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他说。
“你管得着吗？”我甩开他手，“我又不是你家养的猫。”
“那你是什么？”他盯着我，“试验品？共犯？还是……”
话没说完，楼下广播响了。
“高二（3）班，请准备体检。”
我看了他一眼：“又要打疫苗了。”
他点头：“还是那个批号。”
我转身往门口走：“走啊，去看看谁敢往我们血管里灌毒。”
他跟上来，脚步很稳。
走到门边时，我停下，回头问他：“江叙白。”
“嗯？”
“你说……我们是不是早就该认识了？”
他看着我，很久，才说：“不是早就该认识。是根本就没分开过。”
我笑了笑，推开门。
阳光刺进来，照在他锁骨的疤上，泛着暗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