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二十分，江城一中高二（3）班教室。
阳光穿过玻璃，在课桌上投下光斑。书包拉链声、翻书声、女生小声聊天声混在一起。我坐在靠窗的位置，针织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手腕上那根不起眼的黑绳。颈间的半块银吊坠在光线下闪了一下，很快被衣领遮住。
我叫沈知意，今年十七岁，今天是我第一天转到这个学校。
传闻说我是沈家失而复得的真千金。这话传得挺广，也挺难听。有人信，更多人等着看笑话。我要做的不是解释，而是演好这个“刚回家、胆子小、成绩差、但笑起来很甜”的角色。
毕竟，真相从来不在嘴上，而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我低头整理笔袋，动作慢条斯理。铅笔一支支摆好，橡皮擦轻轻压在数学课本下。我的嘴角一直挂着点笑意，左脸梨涡若隐若现。有同学偷偷瞄我，我和她视线一对上，就眨眨眼，乖巧地笑了笑。
效果不错。后排两个女生已经开始低声议论：“其实也没传说中那么装嘛。”
正想着，上课铃响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穿着紧身校服裙、踩着厚底小皮鞋的女生晃进了教室。她一头大波浪卷发甩来甩去，指甲贴满水钻，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她是李萱，班里有名的八卦女王，也是宋璃的跟班。
老师刚站上讲台，她就故意提高嗓门：“哎，听说你是沈家找回的女儿？那咱们是不是该叫你‘假千金’啊？毕竟谁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全班瞬间安静。
不少人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试探和幸灾乐祸。讲台上老师皱了皱眉，但没出声。这种事，在重点高中太常见了——新来的，背景不明，先拿言语戳两下，看她会不会破防。
我垂下眼，手指轻轻掐了下掌心。
三秒后，才抬起头，嘴唇微抿，声音轻得像怕吵到谁：“萱萱说得对，这题我确实不会呢。”
说完，低头翻开课本，一页页认真找起来，动作诚恳得像是真在查知识点。
有人嗤笑。
我没抬头，继续翻书。
几秒后，我又笑了。这次是冲着周围的人，眼神干净，梨涡浅浅：“但我可以请教大家，一起进步呀。”
语气软，话却没退。
后排刚才还在冷笑的女生，忽然跟我对视一眼，竟点了点头。另一个还小声说了句：“挺懂事的。”
我心里松了半口气。
表面温顺，不代表任人揉捏。我只是不急。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讲完例题，开始抽查作业订正情况。我举手回答了一道基础题，答得磕磕巴巴，最后还“抱歉”地说漏了个符号。
老师叹了口气，让我坐下。
全班没人注意到，我在落座前，悄悄把手机调成了录音模式。
课间铃一响，我起身离开座位，走向教师办公室旁边的女厕所。
走廊人来人往，没人多看我一眼。我推开隔间门，反锁，从黑绳里抽出微型U盘，插进手机。连上厕所顶灯自带的无线热点，打开暗藏的终端程序。
教务系统后台，正在加载。
进度条走到80%，屏幕突然弹出二级验证窗口。我快速输入预设密钥，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如飞。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门被推开，李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粉饼和口红，站在镜子前补妆。她一边拍脸一边哼歌，忽然从镜子里看到隔间下方露出的手机一角，还有屏幕上滚动的代码行。
她动作一顿。
然后冷笑一声：“哟，装什么好学生，原来在改成绩？”
我没有立刻收手。
反而慢悠悠地按下了“确认提交”键。
进度条归零，界面上跳出绿色提示：【修改成功】。
我合上手机，拔掉U盘，塞回黑绳。推开门，站到她旁边，看着镜子里她的脸。
她明显僵了一下。
我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你说得对，刚才那题我不会，但现在……我会了。”
声音还是软的，像刚才课堂上那个怯生生的转学生。
可我说完，直视她眼睛，又补了一句：“下次想看，可以直接问我哦。”
然后转身走出厕所。
她没说话，也没追出来。
我知道她在镜子里一定盯着我的背影，脑子里反复回放那句“现在我会了”。
这句话，听着像认输，其实是宣告。
我不只是会了那道数学题。
我也“会”了她是谁，她想干什么，她背后站着谁。
回到走廊，我靠墙站了几秒，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成绩单已更新：数学，58分。
低，但不算太离谱。刚好够引起注意，又不会让人觉得我在刻意隐藏实力。
这个分数，会传到班主任邮箱，会被某些人看到，会成为诱饵。
我收起手机，沿着走廊往机房方向走。
二楼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传来扫帚划地的声音。阳光斜照在瓷砖上，映出我一个人的影子。
我摸了摸颈间的银吊坠。
有些记忆，我一直没法理解。小时候半夜醒来听见的哭声，墙上模糊的红色痕迹，阁楼角落那台老录音机……它们像碎片，拼不完整，却总在关键时刻浮现。
比如刚才，在输入密钥那一瞬，我忽然“看见”了三年前某个雨夜的画面——同样是键盘，同样是红色进度条，一个穿红棉袄的女人在门外喊：“别碰那东西！”
我没停下。
因为我知道，那些画面不是幻觉。
它们是我唯一能信任的“证据”。
而现在，我已经在校内布下了第一个局。
改成绩不是为了加分，是为了留下痕迹。真正的目标，是等某个收到异常数据提醒的人，按捺不住出手。
只要她敢动系统，就会暴露权限路径。
而我，只需要重看一遍操作记录，就能顺藤摸瓜。
走廊尽头，机房的门虚掩着。
里面传来风扇运转的嗡鸣。
我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而是低头看了眼手表：九点四十七分。
距离下一节课还有十三分钟。
时间刚好。
我抬手推门。
就在门开的一瞬，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自动推送：【教务系统日志异常，检测到非常规访问行为，来源Ip已标记】。
我勾了勾嘴角。
鱼，开始咬钩了。
走廊另一头，李萱还站在厕所镜子前。
她粉饼盖子掉了都没捡，只顾着盯着镜子里自己发白的脸。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被当众羞辱的转学生，能在被撞破作弊后，还笑得那么稳。
更不明白，那句“现在我会了”，听起来怎么那么像——
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