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河仍在溶洞中缓缓流淌,灼热的气浪扭曲着空气。那枚浮沉于赤红金属溶液之上的青铜钥匙,其柄部那与谢知音声带伤痕如出一辙的诡异纹路,散发着冰冷而宿命的气息。
苏檀虚无的眼瞳死死盯住那枚钥匙,又猛地转向脸色苍白的谢知音,那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恍然与更加炽烈的贪婪:“原来如此!‘心锁’的钥匙,竟应在了你的身上!哈哈哈!天助我也!毁了它,便能彻底绝了那些老不死的残念干扰!”
他话音未落,那枚青铜钥匙竟仿佛听懂了指令,或是被某种无形之力操控,猛地从铁河中激射而出,化作一道青光,不是飞向苏檀,而是如同索命的毒镖,直刺谢知音的咽喉——正是那伤痕所在之处!
钥刺谢知音咽喉!
这一下变故太快,太诡异!仿佛这钥匙本身,就是为了摧毁谢知音这“声痕”而存在的终极武器!
织云和吴老苗想要阻拦,却已不及。
谢知音看着那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的青光,看着那与自己伤痕同源的纹路,过往的一幕幕在脑中飞闪——失声的痛苦,顾七代饮毒茶的决绝,残魂化光归还声音的释然,以及那深埋心底、从未对人言说的、关于声音与灵魂的隐秘联系……
不能让它刺中!不仅仅是为了活命,更是为了……守护这声音背后所承载的一切!
在那千钧一发的刹那,谢知音没有闪避,而是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猛地昂起头,将被顾七残魂修复、却又在此刻感受到致命威胁的咽喉,完全暴露在那袭来的钥匙之前。然后,他将心中所有的恐惧、决绝、对过往的祭奠、对未来的不甘,尽数压缩、点燃,化作一声石破天惊、撕裂灵魂的——
痛吼!
他痛吼震碎钥匙!
“啊——!!!”
这声吼叫,不再是《破魂曲》的音律技巧,而是生命本源最原始、最炽烈的爆发!声音凝如实质,化作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混合着银色音波与血色光晕的恐怖涟漪,以他的咽喉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枚蕴含着诡异力量的青铜钥匙,首当其冲,被这蕴含着他全部意志与生命力的声波正面击中!
“铮——咔嚓!”
钥匙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其上那与谢知音声痕同源的纹路骤然亮到极致,随即,如同承受不住这同源却相斥的力量冲击,竟寸寸断裂,轰然炸碎!
碎片化声波钻入地缝!
炸碎的钥匙碎片,并未四散飞溅,而是被那残余的声波涟漪包裹、同化,化作无数道更加凝练、更加尖锐的音波利刃,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调转方向,齐刷刷地钻入了众人脚下——那条之前喷吐出苏檀与黑色巨茧的、深不见底的巨大地缝之中!
“咻咻咻——!”
音波利刃没入黑暗,瞬间消失不见。
死寂,持续了不到一息。
紧接着——
“嗷——!!!!!”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恐怖与痛苦的巨大哀嚎,猛地从地缝深处传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溶洞,甚至穿透了岩石,震荡着外界的天穹!
那声音非人非兽,蕴含着无尽的古老、怨毒、以及……某种被伤到根源的极致痛苦!仿佛是某种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的意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创伤!
地底传出虚空之母哀嚎!
是虚空之母!那孕育了无数虚空蚕、操控着傀儡丝线、甚至可能是一切虚空之厄源头的恐怖存在,竟然被谢知音这舍身一击,顺着钥匙与声痕的联系,伤到了?!
苏檀脸上的狂笑彻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怒与一丝……恐惧?
然而,虚空之母的哀嚎,并非终结,而是更恐怖反击的序幕!
那哀嚎声波如同实质的冲击,震得整个溶洞簌簌发抖,巨石滚落。而在那翻涌的声浪之中,溶洞四壁,乃至上方骨城的废墟里,无数破碎的、焦黑的、残留着战斗痕迹的皮影碎片,仿佛受到了召唤,腾空而起!
这些皮影碎片,来自北境崩塌的长城,来自无数战死的皮影匠,此刻却在虚空之母哀嚎的邪恶力量下,如同百川归海,在空中疯狂汇聚、拼合!
转眼之间,一只遮天蔽日、完全由无数皮影残骸构成的、散发着滔天死寂与怨恨的巨掌**,在溶洞上空凝聚成型!
嚎声中皮影长城残块聚成巨掌拍向众人!
那巨掌五指狰狞,掌心纹路便是无数皮影扭曲哀嚎的面孔,携着埋葬万里长城的无边恨意与虚空之母的狂暴怒火,如同天倾般,朝着下方渺小的织云几人,狠狠拍落!
掌风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让所有人骨骼作响,几乎无法呼吸!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就在这必死之局降临的刹那——
异变,再起!
那由皮影残骸构成的巨掌,其掌心位置,那些扭曲哀嚎的皮影面孔之间,竟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了一片清晰无比的、以灵光勾勒的苏绣纹路**!
那纹路,与之前那尊机械屈原所立龙舟上的绣纹,与织云母亲留下的种种线索,隐隐呼应!
掌心苏绣纹路突刺出银针!
紧接着,在那苏绣纹路的中心,一点寒星乍现!
一根寸许长短、通体银芒、针尖凝聚着一点极致穿透与净化意志的飞针,如同蛰伏万古的潜龙,猛地自那皮影巨掌的掌心——破“皮”而出**!
突刺出银针!
这银针,与之前绣谱所化、刺杀吴老苗的那一根,何其相似!但它此刻出现的位置、时机,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诡异与……逆转乾坤的可能!
银针无视那拍落的巨掌蕴含的毁灭性能量,化作一道细微却无比坚定的流光,并非射向织云等人,而是……逆着巨掌拍落的方向,径直刺向了巨掌后上方、那哀嚎传来的地缝深处!
是友?是敌?是母亲留下的又一重后手?还是这绝望之局中,唯一的……弑神之机?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追随着那根逆天而上的银色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