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再次包裹了凤清夜,但这一次,不再是混沌与破碎的低语,而是一种温暖的、如同回归母体般的宁静。她感觉自己漂浮在一条流淌着金色光点的河流中,每一个光点都像是一枚微小的符文,蕴含着古老的知识和力量。先前战斗中那股狂暴不受控的能量,此刻正被这条河流温柔地梳理、安抚,缓缓融入她的四肢百骸,与她的灵魂更加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她“看”到了更多的画面:不再是坠落的神鸟,而是一座耸入云霄的、完全由白玉筑成的巨大祭坛,祭坛四周矗立着九根盘龙石柱,柱顶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无数身着古朴服饰的人们跪拜在祭坛之下,神情虔诚而狂热。而在祭坛中央,是一个与她掌心胎记一模一样的巨大凤凰图腾,正在缓缓旋转,散发出浩瀚磅礴的气息。
“守护……九州……封印……”一些清晰的词语流入她的意识,伴随着这些词语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仿佛与生俱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暖的感觉逐渐消退,意识重新与肉体连接。首先恢复的是嗅觉,一股淡淡的、带着清苦药草味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不同于军营的粗犷,也不同于宫廷的奢靡,而是一种悠远宁静的气息。随后是触觉,身下是柔软干燥的皮毛垫子,身上盖着的织物触感细腻。
她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军营粗糙的木梁,而是一处穹顶式的石室。石壁光滑,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星辰图案,一些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珠子镶嵌在穹顶,代替了烛火。空气清新,带着一丝地底的微凉。
这里不是镇北关,也不是狄戎营地。
“你醒了。”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凤清夜心中一惊,猛地转头望去。只见石室角落的阴影里,坐着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身毫无装饰的玄色布衣,身形看起来有些瘦削,脸上覆盖着一张简单的木质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古井般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或她)的左手随意地搭在膝上,手腕处,赫然有一个青色的、形态与她凤凰胎记截然不同、却同样透着神秘感的复杂纹身——像是一簇环绕着某物的锁链,又像是扭曲的符文。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凤清夜撑起身子,警惕地问道。她迅速感知体内,发现那股凤凰之力虽然平静,却随时可以调用,这让她心下稍安。
“这里是‘守夜人’的一处据点。”面具人的声音听不出年龄和性别,只有一种历经沧桑的平淡,“你可以叫我‘玄’。至于我们是谁……”他微微停顿,“我们是观察者,也是守护者,守护着一些不应被世人知晓的秘密,比如……你身上流淌的血脉。”
守夜人?凤清夜心中巨震。这个称呼,还有此人身上那种深不可测的气息,以及手腕上那奇异的纹身,都预示着她接触到了一个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组织。
“是你们救了我?”她想起昏迷前,那支射偏狄戎长矛的神秘弩箭。
“恰逢其会。”玄淡淡说道,“我们一直在关注死亡沼泽的异动,那个黑袍祭司……他背后的势力,也是我们的敌人。”他提到“黑袍祭司”时,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黑袍祭司?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手腕上的火焰胎记……”凤清夜急切地追问。
“那是‘焚焰’的标记。”玄解释道,“一个信奉毁灭与混乱的古老教派,他们追求打破现存秩序,释放被封印的禁忌力量。你的凤凰血脉,对他们而言,是极佳的‘钥匙’和‘祭品’。”
钥匙?祭品?凤清夜想起黑袍祭司贪婪的目光,心中一寒。“你们……知道凤凰血脉的来历?还有九州封印?”她试探着问出昏迷中得到的词语。
玄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凤凰血脉,是上古守护者留下的传承之一,与九州龙脉息息相关。拥有此血脉者,在特定时机,有能力加固或……动摇支撑着九州世界的古老封印。焚焰教,便是想利用你的血脉,彻底破坏封印,让混沌重临世间。”
信息量巨大,让凤清夜一时难以消化。她原本以为只是王朝争斗、边关烽火,没想到背后竟牵扯到如此惊人的秘辛!世界的存亡?
“为什么是我?”她感到一种荒谬和沉重。
“血脉的觉醒需要契机,或许是生死危机,或许是特定的血脉共鸣……原因复杂。”玄站起身,走到石室中央,仰头看着穹顶的星辰图,“你已觉醒,便无法再置身事外。焚焰教不会放弃,世间的野心家若知晓你的价值,也会趋之若鹜。你的路,注定充满荆棘。”
他转过身,目光透过面具,似乎能直视凤清夜的内心:“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庇护和指引,教你初步掌控血脉之力,应对未来的威胁。但作为交换,你需要承诺,用你的力量守护九州封印,而非为了一己私欲滥用它。”
选择摆在了凤清夜面前。接受这个神秘组织的帮助,意味着卷入更深不可测的漩涡,但也可能获得掌控力量、保护自身的方法。拒绝,则可能独自面对焚焰教和未知的危险。
她想起北境将士的热血,想起京城未稳的局势,想起自己肩上的责任。力量,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我需要做什么?”凤清夜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冷静地问道。
“首先,留在这里,直到你初步掌握力量,足以自保。其次,”玄的声音依旧平淡,“当封印需要守护时,履行你的职责。”
凤清夜沉思良久,抬头迎上玄的目光,眼神坚定:“我可以答应守护封印。但我的行动,不能完全受你们约束。天凤王朝的安危,我同样不能舍弃。”
玄似乎微微颔首:“可以。我们尊重你的选择。合作,而非隶属。”
他伸出手,手腕上的锁链符文在光珠下泛着微光:“欢迎加入……守夜人的观察名单,凤清夜殿下。现在,让我们开始第一课,如何让你体内的‘凤凰’,真正为你所用,而非将你焚毁。”
石室的门无声滑开,门外是幽深不知通向何处的甬道。凤清夜知道,踏入其中,她的人生轨迹将彻底改变。边关的烽火并未熄灭,但一场关乎世界命运的、更加隐秘而宏大的战争,已经向她拉开了帷幕。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跟上了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