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说笑了。”诸伏景光刻意避开‘关心’这个词，抬起头时，声音已经稳了。
在月泉醒的目光看过来前，诸伏景光连忙编起理由来，“前辈，您忘了boSS的邮件吗？boSS很关心救援情况，波本和莱伊是有代号的威士忌，私下清理怕是会被boSS问责！”
月泉醒看着他挡在桌前的背影，突然笑了，眼中却没什么笑意：“boSS的任务一个两个没有做问题不大，反正有琴酒呢，我总会让他心甘情愿的帮忙善后。”
月泉醒说的理直气壮，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
诸伏景光便猛地攥紧手指，伤口的刺痛瞬间窜过神经，却恰好压下了心底翻涌的慌乱。
善后.....因为他的计划，已经害死了一个司机，现在还要让zero和赤井陷入威胁中吗？这些念头刚冒出来，诸伏景光便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滞涩感被强行压下，他太清楚月泉醒的眼神有多锐利，哪怕一丝慌乱的余光，都可能成为被揪住的马脚。
诸伏景光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瓷碗碎片上，取了一个垃圾袋，动作自然地弯腰去捡，受伤的指尖被他藏在掌心，只让没受伤的手去触碰那些泛着冷光的碎片，一片一片，一边捡起碎片，一边脑中在思考。
“我只是在想，会是谁透露了司机的路线，导致他们受到伏击。”诸伏景光的指尖轻轻捏起一片较大的瓷片，动作慢却稳，越紧张越要慢下来。
碎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知道能不能掩盖了他心跳的声响，诸伏景光努力让自己自然一点，再自然一点。
“要是他出事，boSS交给前辈的任务就失败了，费了那么大劲，总不能因为我计划的不周全，让前辈被boSS问责。”诸伏景光说的真情实感，每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谴责和对月泉醒的担忧。
月泉醒拉开餐椅坐下，手肘撑在矮桌上，目光却没离开诸伏景光的脸。他看见诸伏景光捡起最后一片瓷片，将垃圾袋动作利落地起身扔进垃圾桶，连沾在围裙上的味增汤渍都没多看一眼。
“诶，好像有点道理啊......”月泉醒的声音拖得有些长，带着惯有的试探，“但一个中了枪、随时可能被警方盯上的‘废人’，留着就是隐患，辛德瑞拉，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问的是我们该怎么做，其实是想看自己的偏向，小醒又在试探了....诸伏景光刚要转身去拿抹布的动作顿了顿，他没有回头，动作保持着自然。
等他再转回身时，蓝灰色的眼睛里已经没了半分慌乱，只有平静的分析：“前辈，您比我更清楚组织的规矩。boSS 虽然让您负责救援，但朗姆巴不得在这时候抓您的把柄，要是现在动手清理波本和莱伊，朗姆又会借着‘救援不力’、‘滥杀组织成员’的由头，在 boSS 面前参您一本。”
参您一本，好小众的用词，黑衣组织是什么封建王朝吗？月泉醒被诸伏景光的用词‘逗’到，但脸上表情仍旧没有变化。
诸伏景光拿起抹布，弯腰擦拭地上的味增汤渍，动作有条不紊，连抹布的褶皱都被他捋得平整，一边擦拭一边回话：“这次追击波本的人是谁，我们还没查到，万一就是朗姆设的圈套？故意让波本中枪，等着您动手，好坐收渔利。”
诸伏景光抬起头，恰好迎上月泉醒的目光，诸伏景光没有闪躲，任由月泉醒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
“再说，波本虽然中了枪，但脑子还清醒，要是现在动手，我们不仅仅是损失了一个好手，要是他临死前把线索传给警方，或者故意泄露给朗姆，我们损失的可就不止一个波本了。”诸伏景光语气中带着严谨，“毕竟，波本可是前辈好不容易成功‘收编’的卧底。”
月泉醒看着他，在听到‘卧底’两个字时指尖微颤，再看诸伏景光的眼睛，蓝色的瞳孔里只有对任务的考量，没有一丝私人感情的波动。
老师......月泉醒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快的让人抓不住。
两人间的沉默可怕到能让人发狂，让诸伏景光的内心煎熬无比，他不知道他的话有没有被接受。
“小光果然是爱我的吧，这么贴心。”月泉醒低笑一声，趁着诸伏景光依旧弯腰时，用食指戳在诸伏景光头发中的发旋中，“古话说过，一旋精，二旋犟，因为小光是一个发旋，所以才这么聪明吗？”
当发旋被戳中时，诸伏景光差点蹦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羞耻感，明明是很严肃的场合，但是这样过于亲密的动作，还是让诸伏景光的耳尖爬上热意和红色。
月泉醒勾起往日熟悉的笑意。
诸伏景光想着，这样的动作，是否意味着，他初步度过这一关了？
“只是不想前辈掉进别人的圈套。”诸伏景光吞咽了一口口水，才能正常讲话，他往后退一步离开月泉醒手可触及的范围，将抹布叠得整齐，转身放进水槽里，“波本和莱伊现在肯定在找隐蔽的地方躲着，我可以先将两人救援回来，完成boSS的任务，再派人盯着他们的动静，要是他们敢跟警方联系，或者被朗姆的人接触，再清理也不迟。”
其余手感还不错。月泉醒遗憾的收回手，但避免后续都是些自己不爱吃的饭菜，他选择见好就收。
月泉醒目光扫过桌上的白米饭，蒸汽还在往上冒，带着刚蒸好的香气,渍黄瓜码得整齐，盐烤秋刀鱼的鱼皮还泛着焦香。
他拿起筷子，却没急着动筷，反而用筷子尖轻轻戳了戳碗里的米饭，米粒沾在筷子上，又夹起一块渍黄瓜放进嘴里，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吃饭吧。”月泉醒笑意盈盈的招呼诸伏景光落座。
真的过去了。诸伏景光松了口气，将沾满味增汤和血滴的围裙取下，“我去重新做份味增汤吧，刚刚的全被撒了。”
“没汤就算了，”月泉醒咀嚼了两下，目光落在墙角的冰箱上，“有可乐吗？冰的。”
病人喝冰可乐不好吧。诸伏景光愣了一下，而且他没在安全屋备可乐。
月泉醒的要求总是这样突然，带着不容拒绝的随性，但诸伏景光很快反应过来，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拿起玄关处放着的钥匙，“冰箱里没有，我去楼下便利店买。”
“快去快回，不然就凉了。”月泉醒挥了挥手，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秋刀鱼放进嘴里，没再看诸伏景光的背影，仿佛只是随口吩咐一件小事。
有辛德瑞拉一起吃饭自然好，没有难道就不吃饭了吗？
诸伏景光应了声“好”，穿上鞋时刻意放慢了动作，余光扫过客厅，月泉醒正低头扒着米饭，没露出任何怀疑的神色。
他轻轻带上门，门轴发出 “咔嗒” 一声轻响，隔开室内与室外。
诸伏景光快步走下楼梯，推开公寓楼的大门，带着热意的风凉风扑面而来，便利店的门开开合合，生意很不错。
保险起见，诸伏景光刻意绕了个小圈，确认身后没有尾巴，才加快脚步走向便利店。
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叮铃” 的风铃声响起。诸伏景光径直走向冷柜，指尖划过一排排冰镇饮料，最终停在可乐前，小醒喜欢的牌子，他记得很清楚。他拿起一瓶冰可乐，转身走向收银台，在半路顿了顿，又拿了一瓶常温的。
病人其实不应该喝可乐，诸伏景光叹气，排队时，左手悄悄伸进外套内侧，摸那部藏在腰带旁与安室透联系的备用手机。
手机屏幕在口袋中亮起，他飞快地解锁，调出加密通讯界面，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安全，速回，联络。”并在最后留下数字‘1’。
盲打的简短几个字，却凝聚了他所有的谨慎。
手机微微震动，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诸伏景光立刻删除消息记录。
收银台的店员递来装可乐的袋子，他接过袋子，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瓶身，心里的石头才稍稍落地，发送成功，至少zero能收到消息，知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他快步走出便利店回到安全屋前，特意在楼道里待了几秒整理衣服，确认没有异常，才推开门走进安全屋。
“怎么去了这么久？”月泉醒已经吃了小半碗米饭，看见他回来，伸手接过装可乐的袋子，拿出一瓶冰的，旋开盖子，冰凉的气泡声在房间里响起。
诸伏景光顺势坐到月泉醒的对面，安静地听着月泉醒的叨叨，偶尔应和两句，目光落在碗里不再冒热气的米饭上。
总之，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