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韵生沉默了几秒,手指在薄毯上无意识地划着,最后决定先放过本体一下。
他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我猜到有引导……只是没想到,是你亲自披挂上阵,演得还那么卖力……”
果然,最懂得怎么让自己火冒三丈的,还得是自己。
他抬眼,目光锐利了几分:“有一点我不明白。”
“痴愚人最后提到,那个‘我’和柯一文,曾站到他面前要杀他……”
“而你,作为我的本体,如果我死了,当时你应该无法直接观测时间线内的情况,看异化本源只会看得格外的严,你怎么会不知道异化本源已经跑出去一回了?”
这是关键。
如果异化本源脱离控制,本体理应知情。
“不管你信或者不信……”他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坦诚:“那个时候……我身体是真的不舒服。”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措辞来形容那离奇的状态:“那种感觉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和困倦。”
“因为之前也有过这种类似的感觉,所以我并没有太在意,只是想着睡一觉就好……直到柯一文再次死亡或者闯入最初时间线把我叫醒。”
“睡着之后的我全凭本能行动维持着对自己情绪的压制,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注封存在身体深处的异化本源”
“我睡得很沉……非常沉,毕竟我之前一些时间线重演时也是一睡睡几年,谁知道就这次就出了事……”
本体抽了抽嘴角:“至于现在……本源还在我身体内封着呢,重生者重开时间后,存在于时间线世界内的异化本源也回归了原位。”
“而这次……”本体咬了咬牙:“除非有人从外部打开‘大门’放它出去,否则,异化本源休想离开最初时间线半步!”
“木安年?”昭韵生皱了皱眉,因为之前木安年好像说过……柯一文会被异化本源带偏。
“嗯,按照我之前查看的,重启时间线的次数和人来看……是的。”
本体昭韵生罕见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沉重的、尘埃落定的疲惫。
他微微垂眸,仿佛在梳理着跨越时间线的碎片信息,声音低沉而清晰:“木安年……他和我们的关系,你是知道的,而在重启发生之前,在那个关键的节点……”
他顿了顿,抬起眼,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那个混乱而绝望的时刻:“他为了美好结局……或者说,他为了达成那个最深切、最不可能的目标…复活你。”
“他打开了通道……”
本体的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悯的了然。
“但是,我当时已经陷入深度沉眠,对外界毫无感知,而你……也已不在时间线之内,所以他的呼唤,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点了一下,像是在模拟某个精密的操作:“而结果就是,木安年那孤注一掷的举动,在巨大的能量和执念冲击下,无意间在两个世界壁垒之间……凿开了一道‘缝隙’。”
本体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冰冷的刀锋:“正是这个缝隙,成为了被囚禁的异化本源可以短暂逃脱的‘门’。”
“它被关的了太久,渴望自由,更渴望‘存在’,门外若没有我的回应,木安年就不会开门,它也心知肚明,自己冒名顶替去回应,去开门一定会被当场识破……”
“就因为他“像”我,他知道他骗不过木安年他们,所以……他只能去找一个人来打开这最后的‘门’……”
“一个从某种程度上有着世界权柄,但不熟悉我们,又听说过我们的人……”
他看向昭韵生,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所以最后,‘他’选择引诱了柯一文……”
昭韵生听完,缓缓靠回床头,指尖用力按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可……柯一文怎么会信那个‘我’的鬼话,主要是因为门根本没开!我相信木安年在这种事上的严谨度,柯一文他……他是怎么找到通道门的?哪里来的空间坐标?”
本体也陷入了深思,随后突然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开口说道:“孟一均……”
两人听见这个名字后,都陷入了沉思,显然整条线的逻辑已经连上了。
孟一均虽然能力不够,他不知道怎么开辟通道,但没关系,木安年会啊。
通道已经存在,孟一均手里攥着他的领域残骸,异化本源又因为被昭韵生关久了,成了倒影后身上自带灵魂气息……这还不简单吗?
昭韵生手又开始痒了……
“如果按结果论来看,不管过程如何,现在的情况是……”本体和昭韵生对视:“木安年他在某种意义上成功了。”
真相冰冷而沉重,带着宿命般的荒谬和一丝对木安年失误的无力感,但其中的逻辑链条已然清晰。
本体他把故事线连接完整后,只在心里感觉到了一阵荒谬……
因为如果不是死线的出现,那他一般是不会在昭韵生晋升极境前出手的。
但这次因为已经出现了变故,于是他和痴愚人合作,把昭韵生提前推到极境境界保命。
而有一就有二,他发现随着时间的改变,死线虽然还没有缠上去,但却越发的浓郁。
于是他开始怀疑一切,甚至不惜再次出现,和失忆前的昭韵生大吵了一架。
是的,其实这才是他之前不说自己和昭韵生早就见过面的原因。
原本昭韵生可以不在战场上死亡,因为每一次自己都会帮助时间线内的自己渡过难关。
毕竟在某种意义上,时间线内的自己死亡,自己也会有感觉,相当于再死一次……
虽然已经死的有些麻木了,但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而且死亡后会失去时间线内的场景,所以一般昭韵生会活到见到柯一文之后。
但这次为了能让柯一文真正的动手,毫无顾虑的杀死自己,也是为了尝试改变周围那一成不变的景色,他最后……选择了袖手旁观。
反正又不会真死,自己把灵魂保存好就行了,大不了最后死线真出事了赔他一条命。
要是实在不行这条线最后崩了,那就再重演一条……
结果就引发了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当他再次睁眼时,他还以为是自己这次睡得够短呢,因为他和史官书聊了聊,目前柯一文刚进入命星界,他都还没和柯一文见面……
但是这次他看到了不对,死线已经缠上去了,原本的预言成了定局,无法更改。
于是他撕裂了灵魂,把这一部分正常的灵魂放了回去……因为他感觉这个时间线还能拯救一下。
船舶在无尽的海域中行驶着,几百万年了,除了他自己在不断的改变和修修补补,周围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象。
而就在这时,这片平静的海域中出现了一场暴风雨。
船舶看到了周围景色的改变,于是他欢天喜地的向风雨行驶而去,丝毫不在乎风雨会吞噬他的生命。
或许船舶早就不想继续行驶了呢?……
逼疯一个人,可比治愈一个人要简单多了。
昭韵生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胸腔里那股沉重的滞涩感并未完全消散,但一种熟悉的冷静和行动力,正在重新凝聚。
他掀开薄毯,动作虽因久卧而略显僵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赤脚踏上微凉的地板。
足底传来的冰凉触感,像是一剂清醒剂。
“行吧,我全明白了。”
他走到衣柜旁,拉开柜门,手指掠过几件常穿的衣物:“该去训练场看看了。”
“柯一文那小子应该抱着那块空间材料,折腾了一上午吧……”
他一边挑选着衣服,一边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导师的责任:“虽然有木安年看着,但我看……未必够。”
本体昭韵生看着他挑选衣物的背影,眼神平静,并未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