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那些将领,等于自断臂膀,削弱自己在军中的势力,而且难免兔死狐悲。
但不交?
眼前这位杀神绝不会手软,下一个上刑场的,恐怕就是他自己!
最终,求生欲和权势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一咬牙,站起身,对着秦翼明深深一揖:
“下官……明白!但凭国公爷差遣!军中那些害群之马,下官早就深恶痛绝!定当全力配合国公爷,将其绳之以法,以正军纪!”
秦翼明与王承胤达成的默契与有限清洗,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油锅下添了一把干柴。
当那些被列入名单,自知罪责难逃的边军将领意识到,
王承胤不仅无法庇护他们,甚至要亲手将他们送上断头台以自保时,
长期盘踞边关,手握兵权养出的骄横与绝望,最终演变成了激烈的反抗。
山雨欲来
最初的抓捕还算顺利,几个职位相对较低,势力较小的军官在措手不及间被拿下。
但当秦翼明和王承胤联合签发的命令,指向一位手握实权的参将张悍,
以及他麾下几名同样劣迹斑斑的游击,守备时,反弹骤然爆发。
张悍,人如其名,性如烈火,骁勇善战,但也贪婪残暴,是王承胤麾下最能打也最不听话的将领之一,与范家关系极深,其部下几乎就是范家走私队伍的武装护卫。
收到调防命令后,他非但没有遵令,
反而立刻召集了心腹将领和数百名核心家丁,紧闭营门,占据了他驻守的永嘉堡。
与此同时,在宣府镇城以及其他几处营堡,类似的情况几乎同时发生。
共有三十余名中高级将领,从参将,游击到守备,千总,或是公然抗命,或是集结亲信,控制了所在堡寨,总兵力汇聚起来,竟有近五千之众!
他们打着清君侧,诛杀奸佞川兵的旗号,实则是不愿束手就擒,要做那困兽之斗。
他们深知,按照秦翼明在张家口的行事风格,一旦落入其手,绝无生还可能。
消息传回张家口行辕,气氛瞬间凝重。
“国公爷,张悍等人据堡反叛,宣称王制台已被您挟持,要率兵清君侧!”斥候急报。
王承胤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既有对部下反叛的愤怒,更有一种被逼到墙角的恐惧。
他知道,如果这场叛乱不能迅速平息,无论结果如何,
他这位总督都难辞其咎,秦翼明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秦翼明眼中寒光凛冽,他猛地看向王承胤:
“王制台,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王承胤冷汗涔涔,他知道这是最后的表忠机会,猛地单膝跪地:
“国公爷!下官驭下不严,罪该万死!请给下官一个机会,亲率兵马,平定叛乱,擒杀此等逆贼!”
秦翼明盯着他看了片刻,缓缓点头:
“好!本帅就与你同去!白杆兵为主力,你督标营为辅,倒要看看,这些国之蛀虫,还能掀起多大风浪!”
永嘉堡,作为直面蒙古部落的前沿堡垒,城墙高厚,易守难攻,如今却成了叛军负隅顽抗的巢穴。
张悍站在城头,看着远处烟尘滚滚,官军旌旗招展,心中既有一股狠厉,也有一丝悲凉。
他知道,退路已绝。
秦翼明与王承胤率领八千白杆兵精锐以及王承胤的两千督标营,将永嘉堡团团围住。
没有劝降,因为毫无意义。秦翼明下令,即刻攻城!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叛军深知投降也是死,抵抗异常凶猛。箭矢,擂石,滚木如同雨点般从城头倾泻而下。
“盾阵!前进!”白杆兵将领怒吼。
巨大的包铁木盾被举起,结成密不透风的龟甲阵,顶着箭矢缓慢而坚定地向城墙推进。
后方,白杆兵的弓弩手与叛军对射,精准的箭法往往能压制得城头守军抬不起头。
云梯架上了城墙。
悍勇的白杆兵口衔利刃,一手持盾,一手攀爬,如同猿猴般敏捷。
城头的叛军拼命地用叉竿推拒云梯,投下狼牙拍,倾倒烧沸的金汁。
“啊!”一名白杆兵被金汁泼中,发出凄厉的惨叫,从半空跌落。
但更多的白杆兵悍不畏死地涌上。
钩镰枪在这种登城战中发挥了奇效,不仅能格挡,更能勾住垛口,借力翻上,或者将躲在女墙后的守军勾出来砍杀。
王承胤的督标营则在下方用弓弩和少量火铳进行火力支援,同时负责警戒外围,防止其他叛军来援。
王承胤本人骑在马上,脸色铁青,亲自督战,喝令部下奋力向前。
他必须用叛军的血,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张悍见官军攻势凶猛,亲自率亲兵家丁在城头搏杀。
他武艺高强,手持一杆大枪,接连刺翻了两名登上城头的白杆兵,状若疯虎。
“张悍!纳命来!”一声暴喝,一名白杆兵哨官认出他来,挺着钩镰枪便扑了上去。
两人在狭窄的城墙上展开恶斗。
张悍力大招沉,大枪横扫,势大力沉。那哨官则身形灵活,钩镰枪如毒蛇出洞,专挑关节,甲胄缝隙下手。
几个回合后,哨官卖个破绽,诱使张悍一枪刺空,
随即钩镰枪猛地探出,精准地勾住了张悍的腿甲缝隙,用力一拉!
张悍下盘不稳,一个踉跄。
另一名白杆兵趁机抢上,手中腰刀狠狠劈下!
“噗嗤!”血光迸溅,张悍一条胳膊几乎被齐肩砍断!
他惨嚎一声,手中大枪坠地。
不等他反应,数支钩镰枪同时刺入他的身体,将他死死钉在了城墙上!
主将战死,城头叛军士气大挫。
白杆兵趁势猛攻,终于在一处打开了缺口,如同堤坝决口,越来越多的官军涌上城头。
城内的抵抗迅速瓦解。
堡门被从内部打开。
秦翼明和王承胤率军入城。
“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跪地弃械者,可暂免一死!”
命令传下,零星的战斗很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