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瑶池。
氤氲的仙灵气化作实质的云雾,缭绕在琉璃为瓦、白玉为阶的琼楼玉宇之间。珍禽异兽悠闲踱步,羽翼流淌着霞光。远处天河倒悬,星子如碎钻般闪烁,近处蟠桃园内,千年一熟的仙桃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仙娥们身着霓裳,手捧琼浆玉液,衣袂飘飘,穿梭于众多平日难得一见的大罗金仙、上古神只之间。
然而,此刻这仙界最顶级的盛宴——王母娘娘诞辰的瑶池仙筵,气氛却有些微妙。几乎所有仙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投向筵席最前方,那片特意开辟出的、略显“格格不入”的区域。
那里没有珍稀的玉盘金盏,没有缭绕的丹炉云气,只有一座古朴的、甚至能看出凡间烟火痕迹的灶台。灶台旁,林晚晚一身素净的月白仙裙,青丝仅用一根木簪挽起,正凝神静气,处理着面前琳琅满目、光华四溢的“食材”。
真龙逆鳞旁最嫩的一片肉,凤凰初生时褪下的绒羽与心血,麒麟角尖凝聚的玉髓,西方佛国金莲结出的莲子,北冥玄冰深处孕育的雪蛤……每一样,都是足以在仙界引起腥风血雨的至宝,此刻却如同寻常的萝卜青菜般,摆放在她的案板上。
这是王母娘娘亲口下的法旨,点名要这位近日在仙界声名鹊起的“灵厨”林晚晚,为此次仙筵主理一道创新佳肴,以贺寿辰。消息传出,仙界震动。有好奇,有质疑,更有不少守旧派仙家暗自不满,觉得让一个根基尚浅、甚至与凡间牵连甚深的小仙主持如此重要的筵席核心,有失仙界体统。
“哼,哗众取宠。”席间,一位须发皆白、手持拂尘的老仙人低声冷哼,他是掌管仙界礼制的司膳天官,一向看重规矩,“瑶池仙筵,历来以蟠桃、金丹、玉液为重,讲究的是天地精华、大道至简。弄这些灶火油烟的俗物,成何体统?”
他身旁一位身着华丽宫装的女仙轻笑,指尖把玩着一颗明珠:“天官此言差矣。正因是娘娘寿辰,才需些新意。听闻这位林小友的厨艺,连青木仙尊和玄宸上神都赞不绝口呢。”她话语虽似调和,眼神却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众人的议论,林晚晚充耳不闻。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眼前的烹饪中。压力如山,她比谁都清楚。这不仅是一场宴席,更是她在仙界立足的关键一战。成功,则前路坦荡;失败,之前积累的所有声望都可能付诸东流,连带着玄宸和青木仙尊都会颜面受损。
她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复杂的仙诀法门,而是外婆在乡下灶台前,教导她“火候”二字精髓时的慈祥面容。“晚晚,做饭如做人,心要静,手要稳,对食材要有敬畏。”
心静,手稳,敬畏。
她伸出双手,左手掌心隐隐浮现一抹极淡的混沌色泽,那是她初步领悟的一丝混沌源气,右手则萦绕着精纯的生灵之气。这是她结合《万草初窥》的至高奥义和自己对美食的理解,独创的“阴阳调和”之法。
她首先处理那片真龙肉。龙肉至刚至阳,蕴含狂暴能量,寻常仙火难以驾驭。林晚晚并未引动灶台下的南明离火,而是以右手的生灵之气轻轻包裹龙肉,如同最温柔的按摩,疏导着其中奔腾的力量,使其变得柔顺。同时,左手混沌源气掠过凤凰心血,将那足以焚尽万物的炽热,提炼成一抹绚烂的金红色精华。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美。她指尖跳跃,如同在弹奏一曲无声的乐章。麒麟玉髓被刀工精准地切成薄如蝉翼的片,与北冥雪蛤的至寒之气相融;金莲莲子在她生灵之气的催发下,瞬间绽放,吐出璀璨莲心。
各种属性相克、能量冲突的顶级食材,在她的调和下,竟然开始产生奇妙的共鸣,散发出一种和谐而诱人的复合香气,初闻清雅,细品则层次无穷,渐渐压过了蟠桃的甜香和琼浆的酒香,弥漫在整个瑶池上空。
原本窃窃私语的仙人们,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位司膳天官,也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香气……似乎并非凡俗烟火之气,反而蕴含着一种直指本源的“道韵”?
端坐于主位凤驾之上的王母娘娘,面容笼罩在珠帘之后,看不清表情,但微微前倾的身姿,显露出她也被这奇特的烹饪过程所吸引。
玄宸坐在离林晚晚不远处的上首位置,一身玄色神袍,神情依旧淡漠,但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忙碌的纤细身影,指尖在玉杯上轻轻摩挲,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青木仙尊则抚须微笑,眼中满是欣赏,仿佛在看待一件绝世艺术品的诞生。
最关键的时刻到来。林晚晚要将所有处理好的食材融合。她双手虚按,混沌之气与生灵之气形成一个微妙的太极旋涡,将所有食材卷入其中。灶火终于升起,却不是炽烈的南明离火,而是一种温暖的、充满生命力的淡金色火焰——这是她以自身对“食之本源”的理解,点燃的“心火”。
食材在太极旋涡中心缓缓旋转,每一种光华都在融合、蜕变。龙吟凤鸣般的轻微道音从漩涡中传出,道道瑞彩霞光冲天而起,竟在瑶池上空交织成一片短暂而绚丽的异象,有真龙翔空、凤凰来仪之影!
“道韵显化!”
“竟能引动天地异象?此肴……不凡!”
席间终于响起了抑制不住的惊叹声,先前质疑的仙家也纷纷动容。
林晚晚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同时操控混沌与生灵二气,并点燃“心火”,对她的消耗极大。但她眼神依旧明亮专注,紧紧盯着旋涡中心那团逐渐成型、光华内敛的珍珠。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因为食材能量太过庞大,或许是她初次尝试如此复杂的融合尚欠火候,那太极漩涡的中心,猛地传来一阵极其不稳定的剧烈波动,一道细微的裂痕悄然出现,狂暴的能量似乎下一刻就要失控爆开!
一旦失控,不仅前功尽弃,爆炸的威力甚至可能波及近处的仙宾!
林晚晚瞳孔骤缩,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一直静观其变的玄宸,眼神一凛,周身气息微动。而王母娘娘珠帘后的目光,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